不知道那些新生的孩子有沒有記憶有沒有感觸,總之更名為江蒂蓮的孩子很痛苦。
出生的第一天親娘死了,照顧她的責任自然落到了這個府里僅剩的女眷身上,從搬到陳姨娘陳氏的院子起,蒂蓮拒絕接受自己成了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軟體動物。
民以食為天,抗議之始,拒絕哺乳,吃了吐,再被逼著吃,吃完繼續吐。
陳姨娘很頭疼,卻又拿她無可奈何,至少現在為止這個孩子在丈夫心里的地位是不同的,蒂蓮這樣不能進食,兩天便會熬壞身子,介時丈夫必定會對自己有所不滿。
在更替了七八個女乃娘後,蒂蓮餓的頭昏腦漲,哭的嗓子沙啞精神萎靡,陳姨娘終于沒能瞞下去,因為蒂蓮親娘的娘家來人了。
彼時蒂蓮正餓的快要結束白撿來的命,連抗拒硬塞到嘴里的母乳的力氣都沒了,更不要說吃=.==。
陳姨娘這兩日被折騰的憔悴不堪,見她這副樣子更加惱怒,沖著那新換的女乃娘叱責,「連個孩子都不會喂!你們一個個皆是吃白飯的!」
「姨娘!」,清脆的一聲呼喚,屋外掀簾奔入一清女敕女敕的小丫鬟,急促的道,「相爺,相爺帶著謝家人,往咱們院子來了。」
陳姨娘臉色一驚,惶然自榻上起身,今日是謝氏入葬的日子,謝家人自然會來,老爺這兩日忙著葬禮的事情沒有空閑來看這孩子,現下跟著謝家人一起來了,看到本來圓嘟嘟的孩子瘦的蒼白羸弱啞聲的樣子,定然會大怒的。
攥著手里的帕子攪了攪,步到戰戰兢兢的女乃娘身邊看蒂蓮,陳姨娘咬著唇哭罵一聲,「你這小東西,我待你不薄,你卻真是替你那薄命娘來討債的!」
蒂蓮側目看了她一眼,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這個女人說話真是不留口德,那死了的謝氏雖然听不到了,自己好歹算是她親閨女,當著她的面這麼說謝氏,你還想讓她江蒂蓮給你好臉麼?
這麼想著,外面已經有人通報,就見陳姨娘慌忙迎到了門口,低柔喚了聲,「老爺。」
塞到口中的母乳終于被撤走,蒂蓮張著嘴喘了兩口氣,覺得自己解月兌了,並且很快便可化羽成仙。
無力的眨眨眼,但見一人走了過來,印入蒂蓮眼前的是一張脂粉淡薄卻難掩風韻的美麗容顏,如水的眸子溫柔慈愛,瞧著不過三十歲上下,嫣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謝氏中年版。如此便不難猜到這位美婦人的身份,必然是她的外祖母了。
只見一襲雪色華服的外祖母美麗的眉眼從慈愛轉換成威厲,朱唇輕啟柔緩的語氣難掩憤怒。
「你就是將我的外孫女養成這副模樣的!」
蒂蓮無辜的眨眨眼,大眼含淚,被外祖母大人一把抱到懷里,對著她明顯要靈動多的眸子可憐兮兮的傳達自己的意思,希望她能讀懂陳氏讀不懂的心聲,她不要吃母乳,不要啊。
保養極好的美麗容顏難掩心疼,謝夫人生怕一用力就傷到了懷里這軟軟的玉人兒,抬眼凌厲的看向畏怯垂著首的陳氏,聲色歷任毫不客氣的叱責。
「這孩子出世便喪母,便是憐惜她,哪怕不細心照顧,也不該這樣虐待她!枉你也為人母親!真是令人不恥!」
陳姨娘面色蒼白,無措的看著一旁幾個謝家人凌厲的神色,慌亂的對著左相江洛修解釋,「老爺,妾身沒有虐待小姐,無論妾身請來什麼樣的女乃娘,小姐偏是不肯吃的。」
眸色清冷的睨了她一眼,江洛修負手上前去看被謝夫人抱在懷里的蒂蓮,但見兩日前自己還抱過的靈動圓潤的小丫頭,此刻奄奄一息的偎在謝夫人懷里含淚撇嘴一動不動,若非那雙看著自己的眸子依舊清澈如波,竟然已經看不出幾分生氣了。
冷厲的眉心微蹙,江洛修回頭看陳姨娘,冷聲低緩的問她,「蓮兒這樣小,居然還會挑剔麼?哪怕換了人不吃,馬女乃,羊女乃,牛女乃,都不肯吃嗎?!一個什麼都不識的嬰孩還會將自己餓死?!」,最後一句語調冷厲上揚,嚇得在場所有人皆一愣,紛紛屏息垂目。
陳姨娘只覺手下顫抖,張口卻無從辯解,不由無聲落淚緩緩跪了下去,「是妾身做的不好,請老爺責罰。」
「責罰若是有用,蓮兒還會被你帶成這樣嗎?」。,謝夫人嘲諷開口,犀利的言語與端莊雍美的形象完全相反,「我金貴的謝家骨血,你這樣的人自然是沒福氣帶的,今日起,我便帶蓮兒回謝府撫養,左相大人可能放心?」
黑沉的眸色微動,江洛修垂目看向蒂蓮,對上那雙清美烏亮的眸子直覺想回拒,但見謝夫人指責而不信任的眼神,終是沒辦法開口。為了孩子好,將她交給謝家撫養,是最好不過的決擇了吧,畢竟留在府里,自己也並不能時時照顧她。
見他蹙著眉不開口,謝夫人縴眉一揚,毫不客氣道,「既然左相大人沒有異議,那我們便就此告辭了,左相他日若是想念蓮兒,隨時可登門去看望她。」,雖然女兒的離世令謝家和左相府的關系出現疏離,但謝夫人並不想鬧的太僵,畢竟兩府之間,還有蒂蓮這座連接的橋梁。
抗議戰爭隨著蒂蓮生活環境的轉移而結束,為自己爭取到了滿意的口糧,蒂蓮志得意滿,不過三五天便吃嘛嘛香,除了生理上的問題現在實在無能為力解決,一切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