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倉伯的兩個孫子送餐的次數來算,蒂蓮與駱伽在密室里呆了整整三日三夜,在第四日的清晨,二人從通道出來,便更換裝束離開別莊。
抱著大隱隱隱于世的心態,二人裝扮成流浪游玩的兄弟,一路都挑著人多的官道走,在露宿了一夜後,第二日正午到達了離京城百里遠的淮州城。
為了避免留下蹤跡,蒂蓮當然不會選擇‘食客歡’的分樓用膳,二人挑了家不大不小的酒樓,簡單用了些吃食,便在城中尋了家小客棧住下。
這樣隱于人世的一路北上,在離開京城的一個月後,終于打听到了安帝允旨謝珩煦帶兵鎮守北關的消息。
二人自說書的茶樓出來,駱伽背著手一派悠閑,「看來我們總算可以加緊行程了,安帝一個月都沒抓到你,可見是等著你到北關與謝珩煦會和後再動手。」
淡淡勾唇,蒂蓮四目打量街道上的小攤,一臉閑適的清問,「你下的藥有沒有成效,要多久才會發作。」
修長的手撫了撫光潔的下巴,駱伽悠悠然道,「這藥需要藥引才能發作,一旦發作便一發不可收拾,至于什麼時候發作,就看安帝的命有多大了。」
知道了謝珩煦已經自京城出發,蒂蓮與駱伽的行程亦加快,到了下一個城鎮便改為騎馬,一路尋了官道疾馳北上。
因著是春末里,夜里還有些料峭,駱伽並不敢帶著蒂蓮露宿野外,盡量是計算下時辰不夠到下一個城鎮,便停在城里住宿。
蒂蓮對此沒有異議,自己這副身子養尊處優太過嬌貴,這些日下來已經有些撐不住,若是不辭艱苦的趕路,落下了病便要耽擱的更久了,還是不能趕的太急。
這夜二人宿在蜀地西邊的錦州城,誰知半夜客棧卻走了水,好在二人為了以防萬一都是和衣而睡,駱伽緊著將蒂蓮帶出客棧,等到大火熄滅,整個錦州城都被驚動了。
面對急急趕來的錦州官府衙役,蒂蓮與駱伽對視一眼,垂下頭不動聲色的隱在人群中。
那客棧的掌櫃哭天搶地的向官府衙役官訴苦,「我這可是祖傳基業啊,就這樣沒了可如何有臉到黃泉見祖宗,官爺您要幫我查清是哪個挨千刀的點了火啊!要還我個公道啊,哎喲,我不活了不活了!」
衙役頭領被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面色陰沉,蹙著眉安撫了半天,見他還是吵吵個沒完,不由面色一厲斥道。
「行了!爺爺們抓賊抓的滿城跑,你這屁大點的客棧填什麼亂!把盜竊了孫家寶貝的賊捉住,爺爺自然會給你抓縱火犯的!踏實到官府備案就是。」
他這話說的極其不耐煩,然而奇怪的是那掌櫃既然噤聲不哭了,還一臉詫異呆怔的問,「孫家招賊了?」
蒂蓮和駱伽並未注意二人的對話,都在沉思著該如何不驚動這些官府的人就這樣離開,以防萬一,還是不要面對他們的盤查較好。
回神時便听周圍出來看熱鬧的錦州人議論紛紛。
「這賊居然偷到孫府去了,膽子夠肥啊。」
「你說那賊偷了孫家什麼寶貝,驚動的官府這個時辰滿城抓人。」
「不會是偷人吧?孫家老爺娶了四房姨娘,那可是一個比一個俊俏。」
「你說是采花賊?不會吧?」
「不然孫家那麼有錢,還在乎什麼寶貝?也沒听說孫家有什麼傳家寶。」
「叨叨什麼叨叨什麼!」,那衙役頭領不耐煩的嚷了一聲,眾人當即噤聲。
駱伽撫了撫下巴,側首與蒂蓮交耳,「你可知這錦州孫家,是哪個孫家?」
丹鳳眼眨了眨,蒂蓮思及自己知道的孫氏,喃喃道,「莫非是之前的六爵之一,先暨陽公孫氏族人?」
駱伽頗為贊許的看著她,「孺子可教,想不想去探探?」
蒂蓮搖頭,「還是不要自找麻煩了。」
「從孫家拐一輛馬車也是好的,你再這樣奔波下去,可真的成皮糙肉厚的男人婆了。」,駱伽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你說得對,明日一早我們便在城中買一輛馬車,你來趕車。」,蒂蓮唇角上揚,一臉真摯的看著駱伽。
面上笑意一僵,駱伽只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不過是想湊個熱鬧,礙著誰了?
蒂蓮不過隨口一說,她心下暗忖,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既然是孫家招了賊,明日錦州城門處必定會嚴查出入的所有人,這個時候,他們該不該在城中滯留呢?
依照安帝的心思,就算是派人一路盯著謝珩煦,也還是不會撤掉追蹤她的人,沿途而來前面幾個郡城的城門處雖然有應付交差的嫌疑,但也是盤查過每一個進出之人。
這下孫家遭了賊,若是官府真的接到密旨,借著這個機會細密盤查呢?
轉眼間,蒂蓮腦中的思緒已轉了幾番,隨即看向駱伽,「這兩日我們不出城了。」
「啊?」,駱伽一怔,眨眨眼看著她,「為何?既然是孫家丟了東西,官府近日定然會滿城捉賊,咱們在這里不安全。」
輕輕搖頭,「你也說是孫家丟了東西,城門處必然會嚴加盤查,這一路來太過順利,我覺得有些不妙,還是謹慎些好,過幾日風波過去,我們再出城。」
駱伽聞言撫著下巴點了點頭,隨即看了還在被那掌管纏著的一隊衙役,低聲道,「若是真的不妙,起因也是這個孫家。」,回身拉住蒂蓮,「我們先離開這兒,趁著天黑,你先躲一躲,我到孫家去探一探,看看有什麼鬼。」
蒂蓮點頭,二人緩緩退出人群,隱入了一條巷口。
穿街過巷躲過幾隊衙役,終于尋到了孫府的府邸,探頭看了看燈火通明門前守備森嚴的孫府,駱伽回身拉住蒂蓮走到巷尾的拐角處,低聲輕語,「你在此處等我,若是府中鬧起來,你即刻先行離開,哪怕是尋到雲家旗幟的商號先躲進去,若是沒有動靜,我最多一刻便能回來。」
看著他難得嚴肅的眉眼,蒂蓮抿唇,「小心。」
蒂蓮躲在黑暗的巷子里,貼著牆蹲下,不知等了多久,似乎也沒多久,只是她覺得冷時,駱伽終于返回了。
俯身拉起她,「趁城門處或許還不算嚴密,我帶著你翻出城去。」,言罷拉著蒂蓮便往外走。
修齊的眉輕蹙,蒂蓮追問,「可是發現了異狀?」,難道被她預料中了,不會如此湊巧吧。
駱伽苦笑,「孫家既然丟了能夠驚動官府滿城搜查的寶貝,可家主既然還有心思在小妾房中尋歡作樂,你說算不算異狀?」
淺褐的眸色一厲,蒂蓮低語,「暗中追蹤不到,既然都尋著借口明搜了。」
「你說。」,駱伽似笑非笑的側頭睨她,「安帝是不是鬼迷心竅,我看他離瘋差不遠了。」
蒂蓮無奈,「這個時候,這樣的話很好笑嗎?」。
駱伽失笑,搖頭晃腦道,「我師父那老頭說的果然沒錯,女人生的太美,真的會禍國殃民啊。」
「我哪怕是禍患,也得拉你墊背!」,蒂蓮咬牙皮笑肉不笑的睨著他。
撇撇嘴,駱伽俯身,「別廢話,快上來,盡早出城。」
趴到他背上,駱伽背好她,腳尖一點便如凌波微步一般急速向前,蒂蓮眯著眼道,「城門定然已經有守備了,你有把握嗎?」。
步下不停,駱伽背著她穿街過巷速度極快,聞言嗤笑一聲,「功夫再好的人,遇上我毒俠駱伽,也得掩著鼻子躲開。」
听他如此自信,蒂蓮便心下一松。
不出所料,城門附近果然早已燈火通明衙役眾多,只是這些人中不知道有沒有安帝的人了。
駱伽低低叮囑一聲,「抱好了。」
蒂蓮剛剛環緊手臂,便見這廝竟然直沖著城門大搖大擺的飛去,不由眸子大睜,低罵一聲,「你才是瘋了!」
城門處的數十衙役見有人一陣風似的飛躍而來,驚動之下紛紛舉刀圍上前,只覺來人速度極快眨眼便飛過頭頂,驚慌之下正待返身圍攻,卻突然呼吸一窒手腳發軟。
蒂蓮趴在駱伽背上,看他踩著城牆如履平地,等到踏上牆頭回頭看去,便見一眾衙役四平八叉倒了一地。
駱伽停也不停,背著她自牆頭一躍而下,步下飛快猶如鴻雁過江徑直往右邊的深林飛去,轉眼便消失在夜色的茂林間。
掛在他背上,看他上躥下跳好似只猴子,蒂蓮忍俊不禁,「尋個地方便停下吧,等到他們追出城,怕也尋不到蹤跡了。」
駱伽聞言呲牙一笑,背著她腳踏實地的走在林間,洋洋得意道,「朝堂里除了皇帝身邊的暗衛還算得上高手,剩下的在江湖人眼里,都是些三腳貓功夫。我約莫著安帝哪怕是在各城都下了密旨,也不會因著尋你就指派暗衛出來,所以你大可放心,旁人都不是我的對手。」,完全忘了他的功夫也只有輕功看的過眼。
「駱伽。」,蒂蓮實在不忍心打擊他,「你輕功這樣厲害,都是因為被人追的吧?」
駱伽笑臉一僵,隨即歪著頭看她,一臉不屑,「人有一技之長就好,你只要記著,輕功不是我最厲害的本事,毒術才是!」
蒂蓮一臉了悟點點頭,嚴肅道,「你說得對,毒死了便罷,毒不死就逃,的確很有道理,難怪你能在江湖人的追殺中活了這麼久,實在可敬可賀。」
「江蒂蓮!」,駱伽咬牙低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