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文叔,馬車緩悠悠往相府駛去。
坐在車內,謝珩煦側頭看向蒂蓮,笑道,「今兒這是怎麼了,無緣無故還升了文叔的位分。」
事實上,文叔的確是謝珩煦與蒂蓮創業之初的老人,食客歡總樓這十數年來也都是他在打理,但他的位分卻不如後來居上的劉君塵,正是因著這位老人雖然在珠算上是一把老手,但是太過循規蹈矩。
行商這一行,若想將生意做大,沒有些城府和狠惻是不成的,所謂奸商,無奸不商,需得不擇手段的謀取最大化的利益。
蒂蓮當年便曾說過,文叔只適合守家,不適合創業。
況且在謝珩煦看來,這麼些年,雖然有功勞也有苦勞,畢竟年歲大了,遇上蒂蓮這樣護短又善待身邊人的主,最多不過是賞他處宅子,每月給些銀子糊口養家,便算是盡了心了。
居然還給了他更大的權力,這卻是意料之外的。
蒂蓮明白謝珩煦在想什麼,她淺淺勾唇,將頭倚在他肩頭,清聲道,「文叔這些年,將食客歡打理成如今這樣,算是不錯的,他畢竟算是長輩,膝下兒孫成群,若是勞累這許多年,到老了連事業也算是有所成就,這一輩子便是足了。」
听了她這番話,謝珩煦福至心靈,攬住她縴細的肩頭,垂首吻了吻光潔飽滿的額頭。
「蓮兒可是知道了吉康公主和老雲侯的事,在為老雲侯惋惜?」
月眸微微波動,蒂蓮抿唇緘默,半晌開口,清言如夢囈。
「有些事不知道還罷,若是知道了,難免會心生感觸。當初知道吉康公主與外祖父的淵源,曾為外祖父氣憤,也心疼外祖母。可今日知道吉康公主的一生,過的也並非如想象的那樣如意,還有與她喜結良緣的老侯爺,。這些受我們敬愛的長輩,居然沒有一個算是人生圓滿的,實在惋惜的緊。」,言至此,蒂蓮淺淺一笑,抬眼看謝珩煦,「有前人之鑒,力所能及之內,能夠讓身邊的人過的圓滿些,不是一件樂意為之的事麼?」
謝珩煦柔和一笑,抵著她的額柔聲道,「是,你素來是瞧著清淡絕情,實則心腸最善軟不過。你放心,我和你,絕不會走他們的老路。」
蒂蓮月眸笑彎,「世事瞬息萬變,你如何能說得準。」
事實上,就像當初謝珩煦失智時,謝家和江洛修阻攔他們的婚事,後江洛修因著二人未成婚便有了夫妻之實而大怒時,蒂蓮曾說過。
‘去真正經歷了如此磨難,才明白即便是相愛之人,也會因著諸多變故可能情散無緣,正是因此,才發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如此重要。’
‘珍惜在一起的每一日每一刻,哪怕明日便要分離,哪怕明日之後再也不能夠相守相伴,至少後半生,不會留下遺憾,還有的念想可支撐’
這些感悟是在二人險些被分開時由心而發,那時還沒有經歷過更多。
例如現在自那些祖母祖父的過往,蒂蓮越發覺得,能夠和謝珩煦成親,為他生子,哪怕之後再大的風雨來臨,也無畏無懼,不會留有遺憾了。
然而這只是她的想法,謝珩煦的心思卻絕然不同。
「說得準說不準的,我下了如此定數,不管世事如何變,我心意堅定,除非抵不過人禍天災要死去了,否則只要還有一口氣,我也要守著你。」,謝珩煦一字一句說的輕巧隨意,面上笑意舒朗,輕輕持起蒂蓮的素手吻了吻她的指尖。
蒂蓮心下甜暖,卻也不由嗔怪道,「說什麼人禍天災,便是天塌了你也不許死,呸呸,真不會說話,故意要氣我是不是。」
看她眼底的迷離暗沉散去,謝珩煦呲牙一笑,若是青天白日里,又是璀璨的像是日光。
「我當然不會死,我還要教育好我們的寶寶,還要生更多的寶寶。等你我老去,一群小豆丁圍繞膝前,我還要給他們講,我與他們風華絕代第一美人的祖母,年少時是如何的相愛相依。告誡他們不許濫情,要專情于一人,免得壞了祖父我難能所貴傳揚出去的美名。」
听他一同胡謅,蒂蓮哭笑不得,「就你還美名?年少時是人人聞及便退避三舍的混世小魔頭,沒等繼承謝家新一代戰神的稱號,便稀里糊涂的‘痴傻’了,你能有什麼美名!」
修眉斜挑,謝珩煦眯著眼看她,一派霸道自負道,「如何沒有美名?我謝珩煦專情于江蒂蓮一人,自年少到白頭從不改變,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誰都能做到的?這會成為咱們子孫的家規,知不知道?誰若是膽敢三心二意壞了我謝珩煦的教誨,我非打斷他的腿!」,最後一句還頗為像模像樣的咬了咬牙。
蒂蓮著實是無言以對了,這個謝珩煦今日是怎麼了,從前可從未發現他臭屁到如此程度。
還借著機會總向她表白,蒂蓮心下狐疑,不由也眯眼看他,「你肚子里又揣著什麼壞心思是不是,無緣無故,一籮筐的甜言蜜語沖著我,到底什麼目的?!」
謝珩煦眼底的笑意一頓,呲牙笑著輕輕揉捏她的素手,「不是方才惹了你生氣,在恕罪麼。」,言罷忽覺不對,又義正言辭道,「這如何能是甜言蜜語,句句皆是出自我肺腑!」
太怪異了。
蒂蓮素手一收,抵著他胸膛推開,端坐了身子細細打量他。
黑暗的車廂內,因著搖搖曳曳的車窗簾幔偶爾偷入的月光,蒂蓮才勉強看清謝珩煦的神情。
修挺斜飛的眉微蹙,鳳眸清沉,薄唇微抿,一派正經嚴肅,絲毫沒有一丁點的玩笑之意。
月眸眨了眨,蒂蓮斜睨著他,「真的沒什麼壞心思?」
昏暗里謝珩煦沉黑的鳳眸微不可見的閃過一絲笑意,語氣無奈委屈,「蓮兒你如何會這樣想我,我對你的心意,你如今感覺不到了麼?」
蒂蓮不以為意,淡淡哼了一聲,「最好是沒有,否則。」
謝珩煦唇角一抽,否則什麼否則,不管否則什麼,等他如了意再說。
蒂蓮想了一路,終是想不出謝珩煦的心思為何,只得以為是自己多慮。
然而回到相府,到松園主屋去高了罪,二人回到西廂,待到進入內室,謝珩煦的心思便原形畢露了。
被他霸道蠻橫的欺負了半夜的蒂蓮,困倦的不知何時入睡的,第二日竟是睡過了晌午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