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懷恩伯府出來已近晌午,劉君塵坐在車轅上,回頭看了眼府門處,見懷恩伯蘇寒負手佇于原地目送她們離開。
不由低聲詢問道,「姑娘今日此行,可是為了挑起蘇家內部的不睦?」
車廂內的蒂蓮聞言失笑搖頭,月眸清芒閃爍不定,「自然不是。」
見她不願多說,劉君塵識趣的沒有再追問,「可是要回相府?」
然而未及蒂蓮應聲,馬車便被突然出現的一人攔住,車身一個急停,蒂蓮穩住身子掀起車窗往外探。
黑衣佩劍的人,正是莫觴。
蒂蓮蹙眉,等在此處,可見是早便知她去了懷恩伯府的。
「江小姐,故人有請。」,莫觴大步走到車窗邊,抱拳一禮沉和道。
濃睫低垂遮住眼簾,蒂蓮淺淺勾唇,「莫侍衛,我如今不便入宮,你替我傳話給陛下吧。」
莫觴自然預料到她會回絕,故而神色不變道,「陛下今日微服出宮,江小姐請隨屬下走一趟吧。」
不想入宮面聖,皇帝親自出來見你,你總推辭不了了。
時至初夏,樹蔭煙綠颯颯,清日穿過縫隙投下晃人眼目的斑駁,蒂蓮眼瞼低垂緩步跟在安帝身側,劉君塵則與莫觴和鳳羽帶的御林軍落後十步遠。
他的神經緊繃,額際生汗,眼楮盯著前面的二人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蒂蓮便在此出了意外。
已經過了兩刻鐘的功夫,安帝終于停下腳步,回身看向蒂蓮,眉目溫潤聲線柔和。
「可累了?不如在此處歇歇腳。」
蒂蓮掃視一眼,此處是元華寺的後山,他們如今停留之地青竹環伺,面前五步處是一淌清泉,清悅的流水聲與微涼的空氣令人身心舒暢。
于是淺淺勾唇,頜首贊同。
安帝溫和一笑,回首示意,莫觴便接過身後侍衛遞上的錦墊,上前撲在活泉湖邊一平坦的石面上。
待到莫觴返回,劉君塵見一行眾人紛紛要後退,不由面露憂慮,站在原處不動。
鳳羽見狀抬手握住他臂彎,靦腆笑著低輕道,「先生請吧,不必多慮,陛下不會傷害江小姐的。」
這個少年瞧著文文弱弱,但力道卻不小,劉君塵甚至都不能掙月兌,只能被動的跟著他們退開,好在一眾人停駐的位置還能清晰看到安帝與蒂蓮的身影,他才不由微微松了口氣。
安帝掀袍落座在錦墊上,側頭向蒂蓮伸出手。
望著面前寬大修長的手掌,蒂蓮淡淡一笑,並未接受他要扶她的好意,而是拎了裙擺自行坐下。
看她刻意坐在錦墊的一頭與他拉開距離,安帝指尖微曲緩緩收回手,定定看了她半晌,隨即轉過頭目視前方,抿唇開口,聲音卻含笑。
「強行將你帶過來,生朕的氣了?」
蒂蓮端坐著,神色安和淡薄,月眸淺含笑意看著青山綠水,並沒有應他這句自作多情的話。
看她不吭聲,安帝苦笑扯了扯唇。
「看你今日自懷恩伯府上出來,怕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也該生氣的,朕口口聲聲說愛你,卻放縱了皇後的作為。」
每每看到他這副對自己一派深情的模樣,蒂蓮便覺得惡心。
她深吸一口氣,清淡開口,「陛下的確該愧疚,否則無顏面對長公主與歌兒。」
安帝面色一怔,有些難堪。
「朕,不是不想為他們討公道,只是霖雲不兩個月及冠,朕便要冊封他為太子,這個時節,不宜動皇後。」
蒂蓮勾唇,「是啊,立太子關乎國之根本,當然還是國事重要些。」
安帝的神情有些苦澀,「為何朕做錯一點事你便百倍的記著,朕對你好,對你寬縱,你便不記得呢。蒂蓮,你何時對朕也能像對雲侯一般呢。」
盈唇微抿,蒂蓮清眸微深,「陛下,你與世禮,自然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安帝自嘲一笑,語聲微啞帶出些失意,「拋開身份,朕與雲世禮都是一樣的心思,你能對他萬般寬容,可對朕,卻百般苛刻。」
蒂蓮失笑,側目看了他一眼,語聲意味深長,「陛下的心思陛下清楚。」
安帝蹙眉,「你這是何意?朕除卻對你……,還能有何心思。」
蒂蓮頓覺倒胃口的緊,語氣便透出些不耐,「正是因為陛下行事總是表里不一,所以蒂蓮才愈漸不想要應付。」,言罷亦不看他的臉色有多難看,接著道,「今日陛下非要見蒂蓮,所為何事便直言吧。」
「你便如此不想見朕?!」,安帝氣怒交加,掌握成拳,看著身邊的女子,卻是又恨又愛。
既想拂袖而去再也不惦記她,卻無論如何也移不開腿。
他多次被她氣得要殺人,也多次對自己下令再也不想她,可偏偏轉眼又是惦記起來。
安帝覺得,自己此生若是得不到這個女子,便是下了黃泉亦不能安心投胎。
可她,卻又是逼不得的。
這樣想著,安帝沉黑的眸子暗的陰郁,他努力壓制住怒火,只覺得胸口燒的灼疼。
劇烈的喘了幾口氣,安帝繃著臉沉聲道,「朕今日非要見你,除卻全了私心,的確還有別的話要說。」
蒂蓮低垂眼瞼,清冷的眸色閃過一絲冷嘲。
見她不應聲,安帝更氣,語氣便不甚好,「皇後會有此舉是為了什麼,你應當心知肚明,眼下蘇家與謝家對上絕不是好事,你莫要賭一時之氣,先記下她的過錯,日後再算吧。」
賭一時之氣?蒂蓮失笑,「陛下來說,什麼時候才是蘇謝反目的好時期?」
安帝靜了靜,沉聲道,「再有兩個月便是霖雲的及冠日,介時朕會為他賜妃,蘇家的女兒,不會是正妃。朕也不希望外戚把政,眼下先穩住皇後與蘇家,等到霖雲的太子之位坐穩,朕也會削薄蘇家的勢力,倒時你再行事,會便利許多。」
蒂蓮頓覺可笑至極,她可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安帝聯手。
收拾蘇家,在他們看來有些困難,但在蒂蓮眼里,就要看心情如何了。
「陛下就如此篤定,我會支持大皇子?」
「若非如此,你又何必往懷恩伯府走這一趟,不正是知道所謂這蘇家二房,其實與成國公府不睦?你要說服蘇寒,若非以大皇子的名義,他豈會信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