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蓮由他扶著順勢起身,眼瞼微掀,其間清漠微芒瞧得人心下生緊,她淺淺含笑看著成國公夫人,緩聲道,「事情分輕重緩急,孩子,等日後大舅母有時間過來,再看吧。」
成國公夫人再沉得住氣,眼下面色也不太好看了。
江蒂蓮縱然是不近人情清傲慣了,可也從沒有像今日這樣字字句句都刻意無禮過。
「蒂蓮。「,成國公蹙眉沉聲開口,語氣里帶出些肅厲威壓,「你大舅母好歹是長輩,她特地為兩個孩子備下了重禮,你怎麼能如此無禮呢!」
奠堂周圍之人紛紛緘默觀望,事實上,成國公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是要看看孩子,有什麼必要如此駁人家面子呢?
濃睫低垂,蒂蓮淺淺垂目沒有搭理他,徑直轉身步到世子妃身邊,攙住她的臂彎,清柔道,「大嫂,你身子不便,如今也該累了,陪我一同下去歇歇吧。」
世子妃溫婉的面色有些拘謹,不安的看了蘇家人一眼,低輕應聲,隨著蒂蓮往外走。
「站住!」,蘇磷厲聲開口,溫儒的面色都含了火氣,「江蒂蓮,你怎能如此目無尊長!如今謝老夫人不在了,在謝家是沒有人能管束你了嗎?」。
這話,是要將謝家人都罵進去吧。
剛剛走到門口的謝承繼謝承峮以及謝珩源紛紛面色微沉,蒂蓮頓住腳步,蒼白的面色冷若寒霜,站在角落里的雲世禮與駱伽紛紛心下一咯 ,就連門口處的華少菊和李琦都變了色,看蒂蓮如此神情,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吧?
「目無尊長?」,蒂蓮低喃一聲,緩緩轉回身,清凌凌的目光毫不避諱的與成國公蘇磷對視。
「蓮兒。」,榮國公夫人蘇氏一步上去,面色復雜的攬住她的胳膊,便是如今兩家鬧翻了,可她依舊不想就這樣撕破臉。
然而蒂蓮已經被激怒了心里壓抑的火氣,如何能善了?不能善了,蘇家也差不多該消停了。
謝珩煦見狀眉心緊蹙,三步並作兩步到得蒂蓮身邊,伸手將她攬入懷里,鳳眸凌厲沉銳看向蘇磷,「大舅父,今日是來憑吊祖母的吧,旁的事,還是等喪事過後再提吧。」,別在祖母的靈柩前尋事。
二夫人白氏跨上前半步,面露憂慮勉強勾了勾唇,勸道,「是啊,萬事有個輕重,母親還沒有入葬,府上近日忙亂,孩子便暫送到相府去由盛華公主代為照料了,並不是蓮兒不引二位去看。」
是孩子不在府上,一旁圍觀眾人紛紛釋然點頭,既然如此,當然是無可厚非了,人家家里出了喪事,心情不好,說話沖些也是人之常情。
事情就這樣平息,本是再好不過,可偏偏蘇磷就是不肯讓謝家消停。
他沉著臉肅聲訓斥,眸色威厲看著蒂蓮,「便是孩子不在,便說孩子不在就是了,何以要語氣如此沖撞,是故意要你大舅母難堪嗎?」。
怎麼就是不依不饒的呢?!
榮國公謝承繼和謝承峮以及謝珩源紛紛跨門而入,他上前一步沉聲道,「蓮兒與我母親祖孫情誼深厚,母親突然離世,她近日傷懷悲痛,情緒失控難過是人之常情,二位身為長輩,就不要如此斤斤計較了吧。」,言罷看向蒂蓮和世子妃,「你二人先下去歇息吧。」
世子妃連忙應聲,攙扶住蒂蓮的手臂,拉著她往外走,然而蒂蓮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望著蘇磷的眸色越來越暗越來越清,清的生了寒意。
「傷懷悲痛?莫非只有她是傷痛的,你們皆不傷痛嗎?妹夫,老夫人雖然不在了,可你們更該管教好下頭的子孫,這樣目無尊長囂張無禮,像話嗎?!」,蘇磷冷哼一聲,沉笑諷道。
謝家人紛紛面色陰沉,謝珩煦握掌成拳,鳳眸微眯沉聲道,「這樣的日子,大舅父非要在祖母的靈柩前咄咄逼人喧鬧不休嗎?」。
「子煦。」,成國公夫人踱步上前來,嗔怪的看著他,「你怎麼和大舅父這樣說話,大舅母知道你心疼媳婦,可你不能這樣縱寵她,她做的不對,長輩訓誡幾句,難道還錯了?」
謝珩煦面色鐵青,銀牙暗咬,冷笑一聲便要戾言諷刺回去。
然而他的手背卻被一只縴柔微涼的小手握住,謝珩煦一怔,側頭看向身邊的蒂蓮。
她素美的容顏上清淡漠然,一雙月眸澄澈如寒泉,古井無波,「目無尊長,囂張無禮?」,蒂蓮微微側頭,盈唇上揚語氣柔和,「這樣的人,的確該訓誡,祖母,您說是不是?」
這話一語雙關,配上她滿含嘲諷的視線,蘇家人紛紛變了色,江蒂蓮這分明是在說成國公夫婦目無尊長囂張無禮,眼下,能稱之為他們的長輩的,也只有棺材里的謝老夫人了,可謝老夫人已經死了,讓謝老夫人訓誡蘇磷和蘇夫人,豈不是也咒他們死麼?
「你!」,蘇夫人花容失色,大怒道,「江蒂蓮,你怎麼如此惡毒,竟敢詛咒長輩!」
蒂蓮不以為意,黛眉輕挑淺笑道,「詛咒長輩?我有嗎?誰听到了?大舅母可不要隨便往蒂蓮身上扣黑鍋,欺負我沒有祖母撐腰了,便倚老賣老,想訓斥我便訓斥我,想冤枉我便冤枉我?」
蘇夫人氣的臉都白了,猛的瞪向榮國公夫人蘇氏,尖銳道,「妹妹,你作為婆母,就是這樣管束兒媳的?她自幼沒母親管教,禮數教養不周便罷了,如今做了你的媳婦,也算是半個女兒,你也不說好生教教她!」
亂吠的瘋狗,竟然辱罵蒂蓮沒娘養,連早逝的謝瀾芝都罵上了。
這下,不止是蘇家人,謝家人的面色也不算是好看,針鋒相對的局面瞬息而現,旁觀的權貴等人紛紛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謝珩煦臉色黑沉,恨不能上去撕了這老女人的嘴,奈何被蒂蓮緊緊拉著,只能壓抑著胸口的怒火,鳳眸黑紅如夾著刀鋒刮向蘇家眾人。
「蘇夫人!」,蒂蓮低清失笑揚聲喚道,連‘大舅母’都不屑喚了,「俗話說得好,逝者為大,我祖母的靈柩還停在這里,你們在此咄咄逼人辱罵與我便罷了,居然連我早逝的母親都不放過,這樣,未免太惡毒太沒教養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