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儀自問是一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只要她願意的話——作為最不受寵愛和重視的老三,她向來都是畏畏縮縮的跟在大姐和哥哥後頭。
大姐是第一個孩子,何氏大部分的心力都花費在了她身上,哥哥更不用說,是何氏盼了那麼多年才盼來的嫡子,當然也是眼珠子一般的護著疼著。唯有她一個,生來就不受期待,父親那邊還有庶長子要關心,更不會有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從小就已經懂的看所有人的臉色說話辦事。
就像此刻,她就發覺了宋楚宜似乎對陳明玉的話題感興趣,臉上不由笑的更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氣,說話的語氣也更加輕快起來︰「陳姐姐說這次春獵隔了三四年,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惜。幾年前她實在太小啦,想玩也玩的不痛快,這回春獵一定要獵只狐狸回來。」
她不覺得宋楚宜關注陳明玉有什麼奇怪,事實∼上她也覺得陳明玉好相處又很容易讓人喜歡。就像她上次被何氏訓斥生了氣,還是陳明玉耐心的一點點哄她︰「你母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若是宋六真的做了你的嫂子,那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你想想,她娘家又得力,手上的嫁妝定然也是極多極豐富的自古以來就沒有嫂子不討好小姑子的,真嫁了過來,她難道還能不捧著你親近你?到時候你就算出嫁,恐怕也能比常人多一倍的添妝,這不好嗎?換了我,也想要這麼一個人來當我的嫂嫂的。」
沈徽儀曉得陳明玉最後那句話是真的,和陳明玉交往了這麼幾年,她也算看出來完美如陳明玉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她不如意的地方就是她那母親和她那哥嫂,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水沒做好,陳家娶了陳明玉母親這麼個媳婦兒,一天到晚抓著銀錢不放,為了這個打了多少官司
陳家現在天天為了錢的事情鬧的不可開交,連帶著陳明玉也夾在母親和哥哥之間吃了不少掛落,听說她大嫂還懷疑是她哄騙了婆婆的銀子,差點兒對她動起手來
沈徽儀絕不想過那樣的日子,給自己找一個好的嫂子並且處好關系就是必定的事,她曾經以為這個人絕對不能是宋六。
可是事實總教她踫壁——上次沈清讓送風箏的事回家一說,向來愛子如命的何氏不僅沒有安慰他,還斥責他實在是太不知所謂,說話的語氣太居高臨下,又教他女孩子是需要哄的,拉著他說了一下午的話。
她已經清楚的認識到自家的決定不可更改,加之身邊人的教唆,此刻倒是真心實意的沖宋楚宜又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下次我們去的時候,六妹妹你也一道去吧。」
恰好粉衣進來輕輕沖宋楚宜福了一福,宋楚宜借故走開,只覺得今日格外和顏悅色的沈徽儀叫人實在無法適應,到了角落里才壓低了聲音問粉衣︰「什麼事?」
粉衣臉上顯現出為難的神色來,也壓低了聲音回她︰「二老爺才剛派人來傳話,說讓您到書房去一趟。」
宋毅是個很脆弱的人,一般脆弱的人被人說了幾句下面子的話就容易記仇尷尬,繼而就該是一段時間的疏離和冷落。以往她只要言語間流露出些對以往的事的抱怨,宋毅就會安靜好一陣子。可是今年好似不大一樣,宋毅的臉皮好像忽然就厚起來了。
宋楚宜垂了眼簾看自己的裙角下微露了個尖兒的繡鞋,輕聲嘆了口氣說知道了,又吩咐粉衣︰「你去偏房把我的丫頭叫過來。」
綠衣听說是宋毅叫她去書房的時候先瞪大了眼楮,眨了眨眼楮之後才有些茫然︰「二老爺最近是不是太閑了一些?以往也沒叫您叫的這麼勤快的。」
宋毅的書房就設在二房正院,宋楚宜已經許久沒來過了——宋毅心虛,她也懶得做表面功夫,因此宋毅一說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也就落得輕松自在。
只是饒是她在腦子里想了千萬遍,也沒想到宋毅竟然是要她來見人的,見的還不是什麼陌生的,偏偏是她前幾日還親口和宋毅說過的不想接近的沈清讓。
沈清讓規規矩矩的坐在長桌對面的圈椅上,見了她來忙笑著立了起來,滿面春風的問了一聲好。他不是個受得了委屈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逼著在宋楚宜面前低下頭來,眼里就有一閃而過的難堪。可他到底不是以前那個不知輕重的不可一世的世孫了,很快就平復了心情,仍舊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斯文模樣。
宋毅在沈清讓面前就又想擺父親的款,伸手掩了唇咳嗽幾聲,問她︰「寧德院可去過了?」
家丑不可外揚,宋楚宜向來懂的這個道理,聞言低眉斂目的應了是,其余就一個字也不再多說。
宋毅不由就想起之前宋楚宜曾經和他說過的話來,她說自從被訓斥過後就知道了自尊廉恥是很重要的,面上就有些訕訕的。可他同時又覺得自己是真的為了宋楚宜好——畢竟是喪婦長女,就算是有老太太一手教養又怎麼樣呢?日後終歸是要落人口實的,難得英國公府的這位世孫和她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關系又好,正是絕佳的親事。
「小七來找我借一張弓,我記得那張弓是在你那里收著的。」宋毅看著她,有些回想不起上一次宋楚宜滿眼歡喜的看著他已經遠在什麼時候,頓了一下才接了之前的話︰「他這次春獵用得上,你一個女孩兒家留著也是沒用,不如借給他用一用吧。」
沈清讓也很是時候的接上了話︰「我從前也听說過二夫人有一張荀夫子親自制的弓,號稱天下無雙,早就想見一見了,六妹妹就發個善心,借我使一使。我到春獵的時候,一定給你獵幾只兔子回來。」
這兩個人哪一個也沒問過她到底願不願意,一廂情願的給她做了決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