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見李顏宏瞪著自己,五官端正的臉上帶著一抹狐疑,上下打量著她,那樣子就像她又要干什麼壞事一樣。
二春想想平日里自己的作派,現在這樣做也難怪讓他們都大驚小怪的,心里忍不住笑,想著也有讓你李顏宏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也算是小小報復了一下在自己落迫的時候,他說那些難听話的事了。
「這是干啥?」李顏宏也是窮人家出來的,說話帶著濃濃的鄉音。
他又把手里的秋衣秋褲往前面一推,要送回二春的手里去。
二春沒搭理他,扭身就往屋里走。
這真是個粗人,都因作風問題被下放住牛棚了,還這樣飛揚跋扈的,上輩子見到他身旁跟著個嬌妻,不說是千嬌百媚,那也是個亭亭玉立身子修長、體態秀美的女子。
可惜配了李顏宏這麼一個大老粗。
&}.{}重活了,二春也沒有想過知道李顏宏有天會翻身,然後與他之間有點什麼,只想著不得罪這人就行了。
張老頭在一旁到是看明白了,滿是皺紋又瘦的皮包骨的臉上堆滿了笑,「這是二春謝你呢,先去把衣服換了吧。」
李顏宏可沒有領情,眼楮又是一瞪,「真要道謝,咋不當面說,弄這麼一出算咋回事?算不上條漢子。」
二春正好走到門口,心里就是一堵,回過頭狠狠瞪過去,「那就謝謝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行了吧?」
算不上條漢子?
他以為這是在戰場呢?
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二春直接甩門進了屋。
這人還真是粗人。
一點眼麼前的事都不會辦,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二春原想著這輩子和他和平相處,到底日後這人還是首長呢,可眼前看來是她想的太簡單了,那粗人只要一開口,指定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也難怪會被下放到這來,听說還是因為作風問題,再想想上輩子見到的那位嬌妻,二春對李顏宏的印象那是一落千尺,要不是哪能那麼大歲數又離過婚,還找個那麼年輕好看的媳婦呢。
張老頭在一旁念叨著,「二春面子窄,知道錯了也不好意思當面認。」
以前孫女哪里會這麼懂事啊,現在雖然孫女認錯的態度不好,可起碼還知道給找身干衣服出來,這樣一點點的變化也讓張老頭滿意。
「小李啊,去換了吧,你到這邊來也沒有啥衣服,這身是秋天公社發給我的,我本來給二春了,讓她改改自己穿,她現在舍得拿出來給你穿,也是她的一片心。」張老頭往衣物上看了一眼,可都是嶄新的呢。
孫女向來愛美,當時公社發了這身秋衣的時候,張老頭見孫女喜歡,就直接給了孫女,孫女卻一直也沒有舍得穿過。
李顏宏嘟囔了一句,「這小丫頭們整日里在想啥,咱們是搞不懂了。」
他也不是一個矯情的人,直接拿著秋衣往張家後院的牛棚去了。
牛棚是張家的,牛卻是隊上的,張老頭年歲大了,也不用跟著村里的人去上地掙工分,就幫隊上放老牛,每天的工分也和大小伙子的工分一樣一天給十二個工分,但是這活算得上是輕松的了,也就因為他是老紅軍,這才得了這麼個輕松的活。
李顏宏被下放到村里的時候,也正是今年夏天的事,听說是因為作風問題才被放下到他們村里來進行改造的,現在是1970年,正是風頭上,這樣情況的人到哪里都被排擠,也沒有人家接受他,最後就被安排到牛棚了。
原來隊上的意思是讓人住到張家的,張老頭沒有什麼想法,二春卻拼死的不同意,最後只能住進了牛棚。
李顏宏一走,張老頭也繼續過去切草做料喂牛,屋里面二春卻是在收拾東屋的小北炕,屋子里是一鋪南炕,正好接著上下開的窗戶,靠著東牆的炕上有個木頭訂的簡易的被架,上面有一床被褥,正是張老頭的,南炕對面的的北牆靠西北角那里,是一鋪炕沿向南的小北炕,平日里也不住人,放著一些雜物。
這小北炕和外屋隔著一道半人高的牆,上面打著窗戶,沒有玻璃就用塑料紙糊的,不打燈的時候就昏暗暗的,不過等把對扇的窗戶推開,借著外屋的光,小北炕就亮堂了。
外屋里兩口鍋都燒著火,一邊是燒著熱水,一邊是二春送了秋衣回來後熬的姜湯,灶坑里添了把火也不用管,二春把小北炕擦干淨雜物都收拾下去之後,才松了口氣。
她出了東屋,從碗架子里搖出兩只空碗,把姜湯盛出來之後,對外面喊道,「爺,一會兒你忙完了進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听到外面爺爺應了一聲,二春讓姜湯涼著,就進了西屋,把自己的東西往東屋的小北炕搬,等就差西屋的兩口櫃搬不動,二春自己都把東西倒到小北炕上來了,都收拾了整齊搬放好,哪里還有平日里那窩囊的樣子。
張老頭進屋的時候,二春听到動靜就從東屋走出來,「爺,天也冷了,西屋我也都收拾完了,讓李顏宏住屋里來吧,就差兩口櫃沒有弄過來,一會兒你去後面叫李顏宏過來,讓他幫著把櫃抬到東屋來。」
二春說話的功夫又走到灶台旁,伸手試了試,碗不熱了,拿起其中一碗姜湯大口的灌了下去,只覺得從嗓子一直辣到胃里,不過身子卻暖暖的。
她放下碗,就見爺爺正看著自己,笑道,「爺,你看我做啥?不認識啦?」
「咋能不認識,爺是高興啊,我家二春懂事了。」張老頭是真的高興,眼圈都紅了。
二春看著爺爺滿是皺紋的臉,鼻子微酸,「爺,以前是我不懂事,讓你操心了,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我再也不闖禍了。」
上輩子她只想著自己怎麼開心怎麼來,就是和劉文青到城里去了,還一直握著爺爺每個月的工資,她拿著爺爺三等甲殘兵的工資揮霍,沒有一點愧疚,現在想想,二春覺得上輩子自己落得那樣的下場,那也就是報應。
沒心沒肺、看不清人、愚昧無知、逢迎獻媚,為了能加入紅衛兵,那是什麼缺得的事都干過,到最後了沒有被接受,只因為她家不是貧農,爺爺每個月有工資,現在家家都欠隊上的錢,每年全家掙工分都還不上,她家卻每個月都有三十多塊錢的工資,這樣的成分在村里也是被人看不起的。
這是個笑富不笑貧的年代。
「好孩子,爺信你。」張老頭抬起衣袖抹了下眼角,「那我去叫小李。」
二春目送著爺爺出了屋,也吸了吸鼻子,拿出了家里的洗衣盆,把先前的濕衣服扔里面,添了半下的涼水,又把鍋里的熱水舀進去一半,把衣服泡上,才又回了東屋,月兌鞋上了炕把爺爺的被褥拿下來,動手折了起來。
上輩子她好吃懶做,爺爺年歲大又做不了女人的活,她家里很埋汰,沒少被村里的人笑話,直到後來進了城里,被生活所逼,二春把不會做的活都學會了,還做的好。
所以現在對她來說,做家物這點活跟本就不放在眼里。
听到外屋的門響了,緊接著李顏宏的大嗓門也傳了進來,「我看牛棚就挺好,當年打戰的時候,大冬天的也在雪地里睡過的。」
二春在屋里听了撇撇嘴,這人雖然粗俗,不過在自己爺爺的面前,好在知道輕重,沒一口一個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