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一陣翻涌……
一萬只怒獅在他腦子里呼嘯而過……
他要暴發……
「你怎麼把骨頭丟老子衣服上了……」他很想暴粗口,但是從小的教育告訴他,得注意個人修養。
「唉喲,對不起了,沒有看到……」二愣子道過歉,繼續和肉奮戰。
「你為什麼要把骨頭往地上丟?你看這滿地都是!」
「骨頭本來就是要往地上丟的嘛,不往地上丟?往哪里丟?」
「這里坐了這麼多人……」
「我看到了,我沒有往他們身上丟!你我沒有看見,對不起啦!」他認為自己很有道理了,都第二次道歉了,這個人怎麼還是喋喋不休,影響自己吃肉。
「你不會想辦法,比如說把骨頭先收在盤子里嗎?」。
「那多髒啊!我還沒吃完&}.{},骨頭又放進去……」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啊,老糾纏自己。
王氣帥哥忍無可忍,自己竟然跟一個二愣子講了半天道理!他受不了了,一拳朝二愣子的面門砸去。
鮮紅的血立即從二愣子臉上流了下來。
二愣子一愣,立即把肉盤子往草地上一放,抬起缽盂大的拳頭就向王氣帥哥打去。他著實生氣了,不就是不小心掉了幾塊骨頭在你衣服上面去了嗎?再說我也道過歉了,還不止一次,你在一邊里嗦半天我都忍了,你還動手打我!
他這一拳發得更猛,破空之聲呼嘯如風。然而,打空了。帥哥讓了過去。
喲 ,練過!二愣子來了勁,碩大的身軀向前撲去。
別看他個子長相挺粗蠻的,但他身手敏捷的很,一撲中又帶著一壓,動作頗有套路,矯健有力。直逼王氣帥哥的防御空檔。
但王氣帥哥在打架方面顯然也是把好手,拳來腳擋,側身還擊,一樣的頗有章法。兩個人心里都有氣,打起來毫不手軟。七八招過去,分不出高低來。
圍觀的群眾先是吃了一驚,但看他們打了半天也沒有打出血來,便放心了,以為他們只是逗趣,等茶喝無聊就一起來活動活動身體。
李卉芷在一旁則看得十分解氣。王氣帥哥自以為帥就了不起,連自己端過去的雞腿都不吃,一點面子也不給,現在二愣子幫自己出氣,實在是再妙也沒有了。想不到二愣子這麼能打,半天也不見落于下風。
就在一拳一腳之間時,李卉芷也在一邊跟著小聲的瞎起勁,一會兒喊著︰「加油!加油!打他……對……用力……」
一會兒又喊︰「九陰白骨爪……」
一會兒喊︰「天馬流星拳……」
「流星蝴蝶劍……」
「大鵬展翅……」
「降龍十八掌……」
「排山倒海……」
坐等茶的人也饒有興趣地一起看著,聞著茶香,看著摔跤,實在是沒有更好了。
「鐺……」一聲清脆的琴響,猶如從天上而來,在場听者無不覺得骨頭都酥了,哪里來這麼好听的琴音?就在人疑惑之間,眾多猶如天籟的音符不斷地響起,形成一曲仙樂。等茶之人一邊品著醉人的茶香,耳邊又听著天籟之樂,頓時猶如坐在雲端,只有享不盡的舒適之感。
那邊來了一個肅穆的老人,正安然彈著一把七弦古琴,絕美的樂聲就是他彈奏出來的。
打架中的兩人當然也听到了,在听到第一個音符時,那位王氣帥哥就被震住,渾然忘記自己正在打架,手都停住了。
然而那位二愣子卻是不懂樂曲。他不明白這廝為什麼會突然住手,但是他不會心軟的,抬起一拳結結實實就打了下去。
帥哥的臉上挨了一拳,也流出血來。但是他已完全沉醉于樂曲里了,連還手都忘記了,甚至都沒感覺到臉上疼。
打了他不還手,二愣子沒意思了,放開了兩人糾纏在一起的身體,坐到一邊去。他奇怪的看到,所有人都盯著那個彈琴的看,那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干瘦的小老頭而已,雖然是有點仙風道骨,但也不值得看這麼久吧?
有些天生五音不全的人,天籟跟天上打的雷在他耳里,沒什麼兩樣,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老人彈著琴,聞著隨風飄過來的茶香,心里似乎愉快,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彈的曲調也十分歡快,有一種連日陰霾突然一朝撥雲見日的感覺,令听者都受到了感染,忘卻了不少的煩惱。
人們靜靜地听著,生怕發出一絲聲響,驚擾了這樣的樂曲。
即使品不出高山流水這樣的意境,但仍能知道,這是好曲子。
樂曲清脆,直飄入天際,似乎連飛在天上的燕子們都受到了感染,往這邊飛了過來。李卉芷知道「繞梁三日」這個詞,卻從來沒有真正感受過,現在想,跟現在這曲也是不相上下了吧?
二愣子沒有架打,繼續吃他的烤肉,終于沒人在旁邊嗦嗦了,真好!吃完了,便送空盤子過來,又謝了一次李卉芷。
李卉芷回過神來,想起他剛才打得挺好的,正想夸夸他,但他已經轉身走了。
一聲清亮的嘯聲,響徹天際,李卉芷一激動,那是仙鶴的叫聲,她在青園听過。李卉芷抬頭一看,果然,一對仙鶴從天而降,飄逸地落在了琴前,隨著琴音,竟然翩翩起舞起來。
仙鶴竟然如此通人性,還能識曲,李卉芷不得不贊嘆。仙鶴的舞姿無疑是最優美的,它們忽而揮翅,忽而曲腿,仰頭伸脖,無不引人注目。
眼前真是一片奇景,茶香伴著琴音,伴著鶴舞,真是人間極樂之事!
一曲終了,老人淡定的站起來,整整衣服,收起弦琴,一言不發,飄然離去,就如同他悄悄的過來談琴一樣,沒跟任何人打招呼。
一個清瘦的孤獨老人,只身走在堤道邊,也不言語,只剩下那個同樣孤獨的影子伴著他。雖然是滿目的春意,閃爍的驕陽下,不知道為什麼,李卉芷感覺出了一絲傷感。
老人給了所有人一曲的歡快時間,只寂寞的孤身離去。那兩只跳舞的仙鶴竟然一直在天空低飛,圍著孤獨的老人上空打著轉,伴著驕陽灑在老人身上的金光,忽然給了李卉芷一種超然入聖的錯覺。
韋應文走了過來,他的眼里泛著微微的淚光,手微微抬起,似乎想為這曲賦詩一首,但是詞語似乎卡在喉間,而說不出來。
李卉芷了解這種感受,便輕輕說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你是不是想說這句?」
這是杜工部大人的詩,相信早已膾炙人口了吧。
然而韋應文卻看過來瞪大了眼楮。
這首詩放在這里的確再合適不過,也完美的表達了自己心中所想,但這兩句明顯只是蟣uo冢?磽飭驕淠兀克?ゥ?匚剩骸澳恪??包br />
李卉芷一看這情形,頓時明白了,這首詩是杜大人在四川寫的,此時還沒有傳到江南!剛才口快了。
「你不要誤會,這不是我寫的,這是杜工部大人寫的,他在錦州花家喝酒來著……」李卉芷趕緊亂七八糟的解釋著。要是被人知道自己賣弄杜大人的詩炫耀,那就等著被口水淹死吧!
「原來如此!的確,花大人平判有功,朝廷封賞他家也是必然之事,可以想見,花家必是日日張燈結彩相賀進爵,杜大人在那里,想必也听到了天籟之樂,才寫了這首妙詩……但是,這應該不過是剛發生的事,錦州離此千里之遙,你怎麼這麼快就得了這首詩?」韋應文大嘆。
愛詩之人常以得到一首好詩而為樂事,韋應文十分羨慕李卉芷。
又得撒謊了!
「呃……我這人吧,就對詩十分狂熱,哪里有好詩,即使千里之遙,我也要最快的時間內得到它……呃,對,就是這樣!」
「想不到李小姐好詩如此,韋某自愧不如!那麼,不知道閻志忠新近寫了一首什麼詩呢?煩請李小姐告知!」韋應文十分誠懇的表示了羨慕,順便向李卉芷要詩。
但是,閻志忠是哪位?好像沒有印象啊!
看著李卉芷木訥地呆著,韋應文好心地提醒︰「他是在下的進士同年,現在任譚州縣令,我已有一年沒有看見他了。他以前十分愛寫詩,寫得也很好,是位才子。只是不知道這一年又有什麼新作!」
怪不得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李卉芷滿臉黑線,她想咆哮︰你的同年你問我?你不會去問他!他是哪棵蔥?歷史書上就沒有這一號!
老樂師一走,陸羽竟然也失了泡茶的興致,一片傷感中,他命人將茶攤收了。干什麼都得看心情,搞科研也一樣。
老樂師早已走得無影無蹤,但人們仍往那邊看著,好像他還在一樣。
韋應文感慨道︰「說起杜大人,他其實跟這位李樂師也是舊交,岐王爺當年精通曲樂,也很愛詩,于是經常邀請他們一起入府,互相品評,就連崔滌大人,家里有什麼喜事了,也請李樂師去奏樂相賀!听說住在崔府附近的人,都能經常听到仙美的樂聲……當年是多麼的風光無限,可恨的安賊、史賊!」
安賊、史賊,自然是指「安史之亂」里那兩個主要的造反派了。這兩人造就了一個時代的悲劇。受到沖擊的又豈止是一個大樂師!
「你認識他?」這年齡相差很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