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瑾回來的格外早,謝意映正歪在貴妃榻上跟青梅學刺繡,作為一個圍巾織了四年只織成口罩大小且從八針織成十針拆無可拆的現代手殘,刺繡這事兒對她來說委實值得琢磨。
她不懂什麼是錯針繡什麼是亂針繡,什麼是平金什麼影金,什麼是灑線什麼是挑花。
青梅舌燦蓮花,她一臉懵逼。
「夫人,這個你以前學過啊。」「太難我忘了嘛。」謝意映推辭的淡定自若。
她覺得自己審美挺好,就是針法著實差了點兒。
……也許不只一點,希望勤能補拙。
謝意映听人稟報的時候,差點針一歪扎進手指頭,出師未捷身先死,呲著牙甩了甩手,吩咐青梅先下去讓廚房備菜。
「怎麼今兒回來這麼早。」謝意映把手里的針線隨便團一團放到一邊桌子上,起身從櫃子里拿出來他家常的衣服給他。
謝意映沒有伺候他更衣的主動性,周瑾有自己服侍自己的自覺性。
月兌了木樨草綠色的外套搭在一邊椅子上,一面回答她︰「我明天要去羅村。」
羅村?謝意映想了想,哦,離京城不遠的那個小村莊。
「怎麼了?」
「官員報那里爆發時疫,現在已有十來人呈現出病情。父皇命我去查看。」
「你去有什麼用,你又不是大夫。」謝意映有點不太高興,語氣也帶抱怨。
時疫,《不知醫必要•時疫》里稱︰「此癥有由感不正之氣而得者,或頭痛,發熱,或頸腫,發頤,此在天之疫也。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
抱怨歸抱怨,謝意映撓了撓鬢角回憶現代有什麼關于這個的知識。
想了半天也只知道這是一種急性流行轉染病。嗯,要是葉寒在就好了,葉寒一定知道怎麼回事,一定能想出解決時疫的辦法,也一定能把那些患病的人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身邊剛剛沒有葉寒的時候,她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去適應。
周瑾看到她愁眉苦臉的樣子,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示意她放心,但也沒多說話。
謝意映仍舊擔心,她不知道怎麼阻止疾病的傳播,但是想著就內因而言,體魄強健的人面對病毒一定更有體抗力,于是她就專心致志的開始評估周瑾的健康狀態。
周瑾對此一無所知,只是覺得今晚吃飯的時候謝意映比平時安靜了很多。
那麼擔心我嗎?
開口想勸慰她兩句,謝意映突然發聲︰「周瑾,那個……」
「嗯?」
「你有沒有,」謝意映慢吞吞的試探著問,「納個側皇妃啥的打算?」
……並不是在擔心我嗎?
其實是從身體健康想到了某方面的身體機能,又想到了今早的事情。
「沒有。」周瑾回答的很淡定。
「很漂亮的那種呢?」
周瑾看著她清澈水潤的眼楮,不加猶豫︰「也不要。」
「哦。」謝意映有些尷尬似的眯起眼楮干笑了兩聲,然後悶頭吃飯不再說話。
她低下頭後周瑾仍然看著她,他想,她自己大概也沒發現,真笑和假笑時的區別,她真心的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會彎出細細的褶皺,眼楮里像有光出現,那種開心的神色像是春日之花一樣,好像這一朵花的綻開就帶動著整個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沒見過比她笑起來更讓人不由自主的覺得愉悅的人,好像那笑意能感同身受一樣。
想告訴她不要怕,卻又不能跟她說實話。
第二天早晨謝意映努力起早,天色未亮,周瑾正穿外衫听到床上的動靜,回頭就看見她揉著眼楮坐在床上。
「你起來干嗎?時間還早,你再睡會兒。」
謝意映聲音尤帶三分困倦,軟軟糯糯的,「我送送你。」
然後就掙扎著起來,把昨晚給他收拾好的行李又檢查了一遍。
周瑾吃早飯,她就撐著腦袋坐在對面安安靜靜的看著他。
直到周瑾起身要走了,她嘆口氣越過桌子抱住了他︰「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她的懷抱帶著少女的溫暖甜美氣息。
周瑾沒走的時候即便白天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家,也不會覺得家里空,但是周瑾一走,整個宅子就好像顯得有些過于安靜了。
啊,我,謝意映一邊繼續繡花大業一邊感慨,真是丈夫出差的空巢妻子啊。
但是生活沒給這位空巢妻子太多閑散時間去緬懷人生。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三皇妃的請帖。
「為什麼又是她,我能不去嗎!」
綠蘿一張小臉呆呆的,杵在旁邊看著五官都惆悵的皺在了一起的夫人,小小聲問她︰「夫人你問誰?」
「我問人生。」
最後還是穿了套翡翠色的衣裙,簡簡單單簪著羊脂玉簪子,在外人看來清秀明麗,自我評價軟弱可欺。
絕不在打扮上搶主人風頭,頗給面子地去單刀赴宴。
三皇妃邀請的人不多,大概都是按照品級來的,一眼望去大半都是上次宮宴上見過的。
于是也都聊得很是相熟。
女孩子聊天啊,無非是夸夸你這個包包,問問你那個香水,然後約著要不要周末一起去看最新出的那個電影。嗯最後一個現在做不到了,但也有同類物。
謝意映低頭喝茶,一面听郡王妃講京城新來的一個戲班子。
這時就听到三皇妃叫了她一聲。
她循聲抬頭,見人正笑著看她。
心里一抖。
姐,你又要干嗎???
三皇妃今日穿了件洋紅色的衣裙,金釵上瓖嵌著玉石珠寶,端的是光彩奪目。
此刻看著謝意映,臉上也是神采奕奕。
「正聊起來上次中秋,弟妹的那一支曲子呢。不知今日我的面子夠不夠,讓你再為我們彈奏一曲?」
……你還真是沒夠啊。
謝意映臉上倒一直帶著笑意,她笑的時候總是伴著微微的有些羞怯的神色。
「皇嫂,我已經決心不再彈奏古琴了。」
「哦,為何?」
「這源于我前幾日的一個夢。」
什麼夢,明明是推辭吧。三皇妃撇了一下嘴角,然後問道︰「那倒有意思了,是什麼夢,說來我們听听。」
「這個夢啊,倒是很有意思。」謝意映喝了口茶,然後將茶盞放在桌上,坐直身子,神色頗為正式。「話說女媧煉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石補天,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剩余一塊未用,棄在青埂峰下。剩一石自怨自愧,日夜悲哀。」
話未講完,一旁的郡王妃忽然笑起來,一面笑一面拽她袖子︰「哎呀,說起石頭,你上次講的那個猴子的故事還沒講完呢,可別再講什麼新鮮玩意兒了,先把上次那個故事給我們續上吧!」
听聞此話,旁邊的幾個人也都頑笑著要她先講那個故事。謝意映只偶爾在聚會時候講一講,偏生每次停的地方都精彩的很,讓她們總想繼續听下去。西游記這個故事又是老少咸宜,這一段時間弄得京城的老少女性都因為一個故事睡不好覺。
謝意映便順其自然地偏開話頭︰「你瞧瞧你們這些人,一下子都和幼童似的了,我上次講到哪來著?」
「講到太上老君把那猴子放置在八卦爐內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