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意映領著吳凡出來的時候,周瑾的馬車已經候在大門外。
趙水過來想接手吳凡,謝意映看了他一眼沒撒手。
吳凡也有些害怕這個看上去十分冷厲的人,且敏感地察覺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氣,就向謝意映靠了過去,躲在她的身後。
「皇妃,這個……」趙水有點尷尬,幸而此時周瑾掀開了簾子,一雙清冷的眼楮看了過來︰「把孩子交給他,我們還有別的事情。」
「我們有什麼事情?」謝意映甚少質疑周瑾的決定,只是她懷疑自己和周瑾在吳凡和安初陽的事情處理意見不同,因此不甚放心。
周瑾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那些心思,只得多和她解釋一句︰「孩子跟我們在一起不安全,六處會護送他去別的地方,待我啟程,與我一同回京。那個琴師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安排人盡快送他離開。」
听周瑾這樣說了,謝意映自然不再猶豫,輕輕拍了拍吳凡的腦袋,對他說︰「我把你交給這個叔叔,你要乖乖听他的話,好嗎?」。
吳凡望了趙水一眼,有些害怕似的又用力握了一下謝意映的手。但是他出門前師父交代過,要他听謝意映的話,所以縱然害怕,他還是對人點了點頭︰「嗯!」
「真乖。」
謝意映雖知時間耽誤不得,但不放心又小聲對趙水叮囑一句︰「你也知道這孩子小時候經歷過一些事情,不要讓他看見血。」
她不知道安初陽用了什麼方法,才讓親眼見過那場殺戮的吳凡重新長成一個正常孩子,但她知道,那些畫面場景絕不會被輕易遺忘,它們就藏在這個孩子的腦海深處,但凡發生了什麼與之有關的事情,就有可能勾起這個孩子的回憶,那絕不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能夠承受的,但一個人記憶里的事情超過他心智的承受能力,我們都不知道那將會帶給他什麼樣的變化。
總之……一定不是好的,甚至是十分可怕的。
趙水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謝意映的意思,感慨于皇妃對此事用心之深,領命道︰「是。」
謝意映踏進車內,車廂中僅她和周瑾兩人。
「所以到底又有什麼事情?」
周瑾今日穿了件藕白色的長衫,上面繡了幾朵墨蓮,里衣有淺藍色邊,顏色溫柔襯得人像個閑適的富家公子。他與謝意映說話不繞彎子,只抬手將她亂了的鬢角整理了一下︰「六處找到了殺害王禮的人。」
听聞此話,謝意映神色一凜。
「活人還是尸體?」
雖然這種事發生過不止一次,但是每次周瑾都會驚訝于謝意映在凶案上面的驚人直覺和判斷。
「尸體。」
听到回答謝意映垂下眼楮想了想,半晌嗯了一聲︰「那我們看一看吧。」
尸體是在瀕臨城外的一條河中被發現的,六處的人來的及時,現場並沒有被破壞,當然也沒有上報官府此事。
尸體被撈了上來擺在河岸上,六處有人一臉陰沉地在那里看著,見周瑾的馬車來了,收起長刀向前行禮︰「主子,夫人。」
謝意映由人扶著下來,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後對人點了點頭。
「怎麼樣?」
那人看了周瑾一眼,得了默許後回答謝意映︰「身上沒有傷痕,做的像是失足落水,窒息而死。」
謝意映小心走近人,見是一個瘦弱的不到三十歲的男人,身上是麻布衣衫,樣式顏色都很普通,她歪著腦袋又打量了一會兒人,然後蹲下來,掏出一條手帕,隔著依次拿起了那人的兩只手來檢查。
隨後放下,將尸體的腦袋扶正,湊過去仔細看了看,似乎因發現了什麼皺起眉頭,又將死者上身衣服解開,由上至下依次打量,然後按了按他的月復腔。
周瑾一直站在她身後看著,沒有制止她,也沒有開口問這一套好像仵作手法的動作是什麼意思。
過了一會兒工夫,謝意映想明白了,才站起來回頭對他說︰「應該是被人謀殺的。」
「嗯?」
「我剛才看了一下,他大小十指指甲各呈黯色,指甲及鼻孔內各有沙泥,胸前呈現赤色,嘴唇有青斑,肚月復鼓脹,這是被人按到水里致死的癥狀。」
周瑾不問她從哪里學來的這一套東西,只側頭詢問六處的人︰「查明身份了嗎?」。
「查到了,此人叫付強,以前跟王禮曾是一個街坊的鄰居,有賭癮。」
「沒查到是誰命他殺人?」
「屬下無能。」
謝意映知時間太短,不怪他們還沒有查到,何況既然已經到了殺人滅口的地步,對方大概不會大意到還留下什麼馬腳。
「看一下和徐家的關系吧。」謝意映揉了揉眉心。
周瑾察覺她已經露出了疲態,「你想要怎麼辦?」
「不怎麼辦,」謝意映懷疑自己其實只是想給死者一個交代罷了,而現在直接殺人的凶手已經付出了代價,至于背後下令的人?
她厭惡地看了一眼那邊草地上,因在河水中泡過而蒼白且略微浮腫的尸體,自己不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既然是生意上的事情,她便要光明正大的在生意上打擊回去。
然後她輕輕地靠在周瑾身上,「累。」
周瑾抬手順了順人後背︰「我們回去。」
他知道這些事情也已經超過了謝意映可承受的範圍,你讓她單處理商事,或是分析謀殺案,都還好,但她不是一個精于陰謀算計的人,也習慣不來這樣的事情。
這些事情應該是他這樣的人來做才對。
六處在第二天查出了付強與徐家之間的聯系,但是沒有證據。商場如戰場,徐家侵yin其中幾十年,手段老辣熟練,連人都殺了,自然不會再留別的尾巴來給人抓。
謝意映得到的消息的時候正拿著輕羅小扇去逗瓷盆中的金魚,葉掌櫃處理好事情終于趕了回來,剛跟謝意映匯報完蘇州的情況,此刻一張臉顯得有些凝重︰「東家,這件事情我們……」
金魚游弋的自如,赤金色的魚尾甩出一道道漣漪,謝意映最後又投把食,將扇子放在一旁桌上︰「葉掌櫃,你說,有人殺了我們的人,我們該怎麼做?」
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你知道蘇州的事情說明了什麼嗎?徐家還沒將我們底牌看盡,所以才胡亂的逮著一個地方打一個地方,既然沒看盡,我們就讓它看一看。」
眼看著天要熱起來了,不如讓徐家,破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