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意映這一覺睡的不熟,她在夢里重新回到了那個燃著大火的夜里。
金色的火光沖天而起,那背後是爆發的火山,熾熱的岩漿將一切融化,以鋪天蓋地之勢流淌過來,上方黑色烏雲壓下,四下都有低低的聲音,好像有成千上百人在低吟。
同一個內容。
「末日之判決,
來自遠古的魔神,
以吾之名義召喚你的出現,
讓天空落下火雨,
讓大海變為血池,
眾神將為之恐懼,
一切將歸為虛無!」
熱浪撲打在她的臉上,她胸腔里那顆心髒跳動的幅度似乎隨時能夠穿透胸骨,空氣中緩慢漂浮著金色的火星和黑色的灰燼,然後她通過烈火看到站在其後的人。
那是一個女人,身著繡著赤紅鳳凰的華袍<,她臉上帶著金色面具,高高在上的眼神仿佛帝王。
「你是誰!」
謝意映不知道她是否看向了自己,只見她緩緩抬起右臂,像是讓跪拜的群臣平身一般。
腳步聲……
身後漸漸響起的腳步聲,像是地殼深處岩漿的涌動,慢慢的侵襲過來。
謝意映回過頭,看到一片人影,如同天氣陰沉烏雲壓蓋,大軍壓境一般淹了過來。那些人,無論男女老少,都穿著灰色的衣袍,沉默無聲,壓抑的謝意映講不出話,當他們逐漸走進,謝意映才看清那些人的臉,形容消瘦,面無表情。
她雖十分害怕,卻骨氣勇氣一把抓過其中一個人的袖子,那人被她拽住,慢慢移過頭來,眼眶深陷,眼白覆蓋了整個眼球,沒有瞳仁。
她睜大眼退開,驚駭到不能呼吸。
這時,烈火中的女人忽然高聲吟詠,內容也是一樣的︰「末日之判決!」
她聲調高昂,每一個字都如驚濤駭浪般有力。
謝意映心神一陣,轉身就向那女人跑去。
她在烈火中,她就穿越烈火;她在石階上,她就攀上石階;無論如何,一定要揭下她的面具,看清她究竟是誰!
那人終于低下頭來看她,面具下她紅唇翹起,是嘲諷的笑容。
皮膚被火撩傷,手指被石頭磨破,謝意映終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你究竟是什麼人!
她抬手模上她的金色面具。
在一瞬間,狂風驟起,她們腳下石階斷裂,謝意映隨之摔下。
她的手只從那女人烏黑的長發間穿過,卻無法再踫觸到她的面具。
「不!」
她猛然睜開眼楮。
四下很靜,窗戶被誰留了一道縫隙,吹得窗幔輕柔飄動。她睡前看的書跌落到了床下,因風吹動,書頁作響。
八月天氣,被夢驚出一身汗。恍惚間,還覺得那個帶著面具的女人正看著自己。
她揮揮手咕噥了一句,走開。
待呼吸平穩了,便坐了起來,又隨手將一旁的書撿起來,正好被吹到了自己睡前看的那一頁。
這是她命人尋來的關于侉依族的書。
這個民族崇尚黑色,擅長冶煉桐油,族內有巫醫,會使用草藥和昆蟲治病。書中也提到了他們的祭祀,那一頁上畫著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死狀,不像是什麼祭祀手法,倒更像是……詛咒。
「夫人,」青梅從一旁隔間過來,才發現她已經醒了,「您怎麼醒的這樣早,不再睡一會兒嗎?」。
「不了,」謝意映偏頭看向窗外,「今天有點陰天啊。」
「是啊,照理現在天該亮了的。」既然謝意映已經醒了,青梅便將窗戶又打開一些,讓新鮮的空氣進來,這時,就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火光。
那是火把的光芒,看樣子是有一隊侍衛去了隔壁院子。
隔壁院子……那是皇子府上帶過來的幾個下人住的地方。
公主府的人這麼一大早過去是為了什麼?青梅心下不安,便將事情同謝意映講了。
這段時間以來,高陽長公主並不對謝意映加絲毫限制,也不去過于約束她帶來的僕人,因此見到這個情形,謝意映就猜想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小的事情,才驚動了公主府的人前來管束。
「我們過去看看。」
謝意映帶著青梅到的時候,十幾個侍衛已經將那個院子圍了起來,依舊是管家先看到謝意映,便躬身應了過來︰「奴才們吵到皇妃了。」
「沒事,我也該醒了。」此時天上開始飄下細雨,青梅站在她身後為她撐起雨傘,管家自然還沒的傘擋雨,幸而雨夜不大,便站在那里淋著雨等這位十分愛管事兒的皇妃示下。
「不知道管家今天帶著這麼多人來這兒,是因為什麼事兒。」
抓謝意映的人,自然是要跟謝意映交代清楚緣由的,因此管家也不避諱,一五一十地講事情講了個清楚。
謝意映听完良久沒說話,只听得雨滴擊打在傘面的聲音。
這時幼荷被侍衛壓了出來,她頭發散亂著,看上去又驚又怕,看到謝意映在這里,就向她喊了一句︰「皇妃,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沒有殺人!」
謝意映對幼荷是有印象的,這丫環負責她的飲食,做的一手好粥。看上去柔柔軟軟,並不是能……分尸的人。
「將她帶過來。」
幼荷被兩個侍衛按著臂膀跪倒在她面前,小小的身子在雨中蜷縮成了一團,離得近了謝意映才瞧見她身上的血漬,大片大片的,像傳說中開在地獄口的花朵。
「你昨晚在哪兒?」
「奴婢不記得了……奴婢只記得昨晚上去廚房檢查一遍今天要用的豆子有沒有泡好,然後就什麼不記得了,再醒來的時候就是今天早晨,奴婢一個人躺在屋子里。」
謝意映垂眼看著她,看清她眼里的驚慌失措,「你知道被殺的那個人是怎麼死的嗎?她的腦袋和四肢都被人一一砍了下來,用的是廚房的砍刀。她的屋子里全是血,凶手走的時候,沿途留下了血跡,那些血跡,一路流到了你這里。」
謝意映很平靜地陳述事實,語氣一絲波瀾都沒有。幼荷的眼中涌出眼淚,她絕望地搖頭︰「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謝意映覺得自己空空如也的胃在隱隱作痛。那些藏在水面下的鬼怪好像要躍出水面,躍躍欲試地將誰拖下去。
「我再問你一遍,你殺沒殺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