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三日之期已到,鳳衛早早便出門去,紅顏朦朧中想起來隨行,卻抵擋不住困意,又倒下睡了。鳳衛看著紅顏躺在床上靜靜酣睡的側顏,勾唇一笑。
很多事並不想讓她參與,所以昨晚趁機放縱了一回,讓她今天起不來。她固然壞,但是世俗所逼,本性還是十分純良,真正黑暗的東西還是讓他來承擔罷。
鳳衛不乘車,帶著于痕西往鬼樓去,大清早的人還少,就幾個賣早點的挑著擔。鳳衛也不想吃,徑直到了瀾華軒。裴童良在樓里听見巷口的腳步聲,便知來了,坐在座兒上靜候佳音。鳳衛到達時不禁驚訝于裴童良的翩翩公子形象︰「你衣裳哪兒來的?」
裴童良撫掌笑道︰「林家待我不薄,我自然有去處。」裴童良往他身後張望了幾眼︰
「她沒來?」
鳳衛自己找了一個位置坐下而並不去坐主][].[].[]座兒︰「她不必來。」
今日還見宋璨呢,雖說宋璨那日調戲她可能是出于刺激嚴清卿的行為,但不能保證是否真的存有yin心,若然,加上一個裴通過良,他還真想死。最好的辦法便是不讓紅顏出來拋頭露面。有時儒家還是有點用的,比如提倡纏足,雖說殘害女子,卻能將女子框死在自己身邊讓那些沒能力的男人享有******。
裴童良並不知紅顏與宋璨的瓜葛,只道是鳳衛防他,便也笑兩聲不說話。那種被人敵視的感覺盡管不好受,但有人把你視為強勁的對手,也充滿了快、感。
不多時,宋璨便孤身一人走了進來。鳳衛知道,宋璨即使一個人站在他們面前,房梁上、樓外也是布滿了暗衛的。鳳衛跪下行禮︰「草民參見陛下。」
裴童良一驚,鳳衛竟然把宋璨也請來了!他原本以為鳳衛只是當個中間人罷了,看來到目前為止鳳衛還是宋璨的心月復,至少,宋璨現在還得給鳳衛面子。裴童良眯著眼兒,原以為風評仁善儒弱的宋璨是個優柔寡斷的,聞名不如見面,宋璨還是一個敢賭之人,難怪能成為帝皇。裴童良也不敢耽擱,跪下行禮︰「罪人參見陛下。」
宋璨點點頭︰「都起吧,今日朕微服私訪,切入正題,莫要浪費光陰。」言訖便去主座兒上坐了,喝著早備好的不燙不涼的茶。
鳳衛和裴童良從地上爬起來,攤著手兒︰「不是草民要誤您的事,實在是任三爺太不識抬舉。」
宋璨笑道︰「你那小舅子還真這般愚蠢,為了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女子便放棄了前程?」
鳳衛道︰「一個女子何足掛齒?三爺和大爺一樣,腦子都有些不清楚,三爺外頭做生意的,總歸更加謹慎,勢必要想想這是真假,猶豫踟躕幾番。」
宋璨笑著搖搖頭,繼續吃茶。這林鳳衛日子過得還真好,他是皇帝都吃不到這樣好的茶,看來有必要再炸炸他,讓他多貢獻些錢出來填國庫。這些奸商,就得宰。宋璨也就不明白,任家的女人還算行,至少紅顏他見過的還有幾分小聰明,任家的男人不知是否受任九隆影響太深全是只長腦子不用腦子的蠢物,鳳衛下這麼大血本來幫任代興,不會只是被自己漂亮老婆迷了心智吧?他可不認為鳳衛的腦子這般漿糊,肯定還有什麼別的打算。
宋璨猜得對,鳳衛的確有別的打算,但並未像宋璨想的那麼奸惡。
又過了幾時,任代興才姍姍來遲,看見屋里那陣勢,頓覺後悔不該猶豫甚久。他連忙上前作揖︰「姐夫。\-
鳳衛乜斜了他一眼,十分不滿︰「我雖不是你家正經長輩,到底是你姐夫。大好的前程介紹給你,你倒給我擺譜。得罪了主座兒上這位,別說你稀罕得要死的那條大理的茶路兒,你的命都不一定有。」
代興已然猜出是什麼人了,卻不敢說。鳳衛也不急,指著裴童良便問︰「你還記得他麼?」
代興仔細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裴童良倒是淡定,歪在座位上捧著綠玉斗,霸道之氣迸發,和宋璨的王者風範交相輝映,加之鳳衛自身一股子超然月兌俗的氣韻,代興不由得在額角淌下冷汗,他怎麼感覺是三英戰呂布、群英會蔣干中計呢?
代興不敢含糊,又是一揖,恭敬有加地喊了一聲兒︰「大哥。」
裴童良含笑︰「長大了。」
代興回笑,內心卻在極度吶喊︰廢話,這麼多年不長大還返老還童啊代興想翻白眼,他真是很不喜歡跟他年紀差不多的擱他面前擺譜兒。
宋璨見客套得差不多了,便道︰「行了,都趕緊的吧,朕還一堆奏折沒批。」
鳳衛挑挑眉︰「陛下開口,草民不敢不從。閩南內亂,對于大趙百害而無一利,閩南需要一個新的領頭人。不同于裴家,新首領的靠山,是趙國。這麼說罷,裴先生來便是把閩南發生之事訴之,順便助我等平亂以謀求生路,事成之後的利潤,可比遠走他鄉去大理販茶好多了,而且地位名聲還能進一步推廣。」
鳳衛看著代興︰「你不是一直不服你家里重視長子而忽略你麼?那便證明你才是那個可以繼承宗族之人。」
代興道︰「此事我倒想做,只是我不如我家大哥孔武有力也是事實。真要斗生意,我不怕。可閩南是什麼情況想必裴大哥比我更清楚,謝家又與任家有仇,我恐怕會力不從心。」
「會讓你力不從心的只有你家那個你瞎了狗眼看上的不成器的女人,」鳳衛的大嗓門兒讓代興微微皺眉,卻不能發作,「你以為她是什麼好人?我收購你生意時查了一下,這個女人倒真有本事,只是都沒用在正途上。」說著,便回身去書架上拿了一個盒子,遞給代興。
代興打開一看,見里頭都是一些契約,便翻出來仔細約了,越讀手越抖。他不敢相信是這樣的,他還以為苗寨寨主是自己夫人干義父,是義薄雲天的好人,未曾想到,不過是阿辰和他定下契約,日、後不論茶之好壞都經寨主手里收,沿途各路生意也是如此。怪不得自己收入大卻多有鬧事,之前都是阿辰去處理,想來是帶著人去鎮壓了的。代興苦不堪言,怪不得與人都不親厚,已然成了煞神,還如何拉攏人心呢?阿辰分明是取一時之樂、永絕後路啊!
鳳衛看他的模樣兒,又在他耳邊煽風點火︰「不僅如此,你可還記得之前那個想爬上你床當姨娘的丫頭?」
代興回神︰「你說的是晶悅?」
鳳衛點點頭。
代興道︰「她手腳不干淨,又覬覦主上,我發賣了。」
「賣去哪兒了?」鳳衛追問
代興一愣︰「我交給阿辰去的,我不清楚。」
鳳衛冷笑︰「你家阿辰學了呂後做人彘,把晶悅扔在茅廁里活活折磨死了,連個收尸的都沒有,還是附近的人家看她可憐,尸體在茅廁里又不方便,這才湊了錢給她葬了。」
代興震驚。在他眼中,阿辰一直是心慈手軟之人,她明明說給了錢讓晶悅回老家去了!他原本還感慨世間女子不能比姐姐妹妹再毒,好容易遇見一個善良可愛的阿辰,還為了他被發賣黔州,他自然十分疼愛,可這血淋淋的真相又擺在眼前。林鳳衛想拉他入伙,雖說不知他一手把自己推上閩南之首的位置又和打算,但肯定不會虧待他。再者,阿辰也和此事半分聯系也無,他頂多是借機幫著姐姐辦事刺激自己一下,不會騙人。代興心里有點承受不住,他一向自視甚高,卻發現自己一手創辦的商路、拼死打出的名聲,全是虛妄!
裴童良站了起來,手搭著代興的肩︰「你也不必感懷,大理那處兒你姐夫已然給你處理好了,現在你手上都是實打實的產業。只要你肯,東邊也都是你的。如此,你便是天下商王。」
代興看著裴童良充滿誘惑的眼,點點頭。就算前頭是火坑,他也要跳,就算萬劫不復,他也要證明給爹娘看他也不差!
宋璨見差不多了,便一拍掌,道︰「那便如此,你二人即刻啟程去閩南,肅清黨羽,務必要將亂民頭目項上人頭呈到帝京。至于以後閩南是一家獨大還是九虎、十九虎,都隨意。朕要的是王土王臣。」
代興跪下︰「草民遵旨!」
「別草民了,」宋璨道,「你便是朕第一個欽點的皇商,總管天下茶路,私產僅納百分之一的稅。但若你管不好閩南,朕照樣會把這些給有能耐之人。」
「臣遵旨!」代興叩首。
鳳衛看著代興撅得老高的**,恨不能一腳踹下去。要說任家一家,包括紅顏都不是什麼好鳥,但代忠和紅顏仁善,玉顏古靈精怪,章氏也是慈愛,九隆膽小不敢過火,唯獨代興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他能遠游創業只為揚眉吐氣,甚至拿身家性命來賭閩南頭把交椅之位。前一秒還對阿辰一往情深,一旦發現背叛便要殺要剮的。鳳衛真心覺得,任家還拯救代興干嘛,讓他跟阿辰百年好合才對,省得去禍害別人了。
宋璨又拿出一面銅牌給代興︰「此乃暗衛令牌,需要人手盡管調派。」
代興歡喜地接了,雄心壯志頓起。
宋璨見一件事搞定了,便拍拍**回宮去了。在外頭多呆一會兒他都覺得自己會被行刺!最關鍵的是,他多了一個可以炸錢的對象,能夠逐漸擺月兌對鳳衛的依賴,等到完全月兌離了鳳衛的影響,林太後的勢力又弱了,屆時誰說話還不一定呢。
鳳衛送了宋璨之後又安排了一桌酒菜給代興和童良,讓他們仔細商討對策,自己則功成身退,不沾染半分血腥。他的做的生死買賣,從來站在中間,不趟渾水不踫刀,中庸之道最為妙。
代興和童良制定計劃之後便各自回家,準備去閩南大展身手。代興並未跟阿辰告別,只簡單地辭別了章氏,便背著行囊出發了,把章氏舍不得地又哭了幾日。
而阿辰在房里被關了近乎半個月,任家並未虐待她,反而給了加倍的待遇,就是無人跟她說話,夜間「偶然」有什麼東西倒了、什麼影子飄過去之類的。阿辰夜夜不能安寢,直把人弄得人比黃花瘦,她尋思著長此以往必然性命不保,她是喜歡代興,更想當正房,但跟自己比起來,還是自己更重要。
阿辰拍門吶喊︰「求見主母,奴認罪!」
章氏身心俱疲,正擔心兒子呢,倒懶怠見她,只讓玉顏主持、杭鐵河幫著,因著不想留個「有失公允」的名聲,便把古知梅叫來了,任代忠、章子聰和杭丘都在場看著,阿辰來了個竹筒倒豆子,有的也招、沒的也編,硬是把罪名坐實在自己身上。玉顏還假惺惺哭了兩聲,直說︰「不好處理。」拿了豐厚的錢給阿辰,讓她自生自滅。阿辰恨不能早點走,還後悔又回來。她在別處時也不是沒人想納她為妾,她因念著想要當正房而拒絕,她想過得好還不容易?還指著這該死行瘟的任家?故而阿辰離開得倒也干脆。可憐苦命一對好鴛鴦,終究人散兩茫茫;他日破鏡不重圓,誰記「悔」字如何書?、
玉顏辦完這大宗,名聲也不脛而走,有口水詩為證︰金碧輝煌林木蔥,任家巾幗贏須眉。前有禮義廉恥章,鎮山夜叉喚風雨;鐵馬錚錚入夢來,花魁娘子千金笑。如今誰倩繁花錦?七竅玲瓏小玉人。
這玉顏不同于姐姐紅顏剛強凶狠,喜歡以暴制暴,玉顏雖然性子更加冷絕,處理事情方面卻沾染了章家的柔和,不喜歡讓人詬病,大概是自幼受章子聰的教誨,儒家腐氣重了些兒。但玉顏也不是完全的書呆子,行事雖然更加周全,卻也更加不留情面。紅顏還會耳根子軟偶爾失手,玉顏這一生都沒有寫過「敗」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