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清晨推開屋門,那散落著金黃樹葉的庭院狼藉至極。夏雪兒便倚著門框靜靜地看著秋菊揮舞著笤帚打掃院中狼藉,一葉落而知天下秋,一時竟有些傷感起來。
「落葉不更息,斷蓬無復歸。飄終自異,邂逅暫相依。
悄悄深夜語,悠悠寒月輝。誰雲少年別,流淚各沾衣。」
不知不覺快到中秋了,每逢佳節倍思親,不知道爸爸媽媽姥姥姥爺過得好不好,偶爾想起她來會不會淚濕眼眶。這將是她沒法陪姥姥姥爺過得第一個中秋,不知道老屋里突然少了她的歡聲笑語,他們會不會難過。
屋里的冬梅正在整理床鋪,瞥了一眼夏雪兒那略顯單薄的背影後問身旁的翠竹道︰「小姐近來是怎麼了,老這麼痴痴的看著庭院里那棵葉子都快掉光了的老梧桐?」
翠竹放下手中的雞毛撢子,小聲的回答∼道︰「誰知道呢,自從二小姐謀害我們小姐的事情被揭穿後,小姐就一直悶悶不樂的,時不時還會念些傷感的詩詞歌賦,讓人看了可心疼了!」
冬梅翻了個白眼,一臉憤憤不平的說道︰「可不嗎,咱們小姐平日里對二小姐那般掏心掏肺,料誰也想不到她心腸那麼歹毒,竟會在暗地里謀害咱小姐,若換做是我,我也高興不起來。」
翠竹轉身凝視著夏雪兒的背影,片刻後開口說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遲早會憋出病來,我們得想個法子讓小姐高興起來才是。」
「哎~」,冬梅嘆氣道︰「能有什麼好法子,之前小姐總嚷著要出去透透氣,現在可好,就愛待在這听雨軒中,誰勸都沒用。也不知道二少爺去哪了,近來總不露面,他肚里可是有好多有趣的法子,定能給小姐解悶。」
翠竹接話道︰「也是,我們能想出什麼有趣的事情來,從前都是小姐帶我們幾個玩的。」沉思片刻後走到夏雪兒身旁說道︰「小姐,我們出去走走吧,你好久都沒帶我們一起玩了。」
夏雪兒想的正出神,冷不丁被打擾後還嚇了一跳,一看是翠竹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翠竹語氣故作輕快的回答道︰「奴婢是問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老待在屋里會悶壞的。」
夏雪兒嘆了口氣,看一眼這庭院說道︰「深秋葉落花敗,能去哪?哪也不想去。」
翠竹提議道︰「奴婢看今天天氣挺好的,小姐帶我們去放紙鳶吧!」
冬梅也出來附和著︰「去吧,去吧,奴婢也想出去玩會兒!」
夏雪兒看兩人一臉期待,望了望天說道︰「晴空萬里,秋高氣爽,還真挺適合放風箏的。」
冬梅歡呼道︰「那我去取紙鳶啦,前幾日大少爺剛讓人送了兩只過來,一直放在庫房,今日正好用上!」說罷人也跑不見了。
夏雪兒沖著庭院喊道︰「秋菊,別掃了,我們出去放紙鳶!」繼而又對翠竹吩咐道︰「你去找個小銅鈴兒來,一會兒有用。」
翠竹一看夏雪兒來了興趣也高高興興的到庫房找鈴兒去了。
全府只有夏天行的庭院最大最空曠,夏雪兒便領著三個丫頭往那兒去了。
「今日二少爺不在府中,不用擔心吵著他,我們可以盡情的玩!」
「小姐先放,奴婢們遠遠地看著。」
夏雪兒選了個「小燕子」走至庭院中心,取出提前備好的鈴兒握在手心誠摯的許了個願之後小心的將鈴兒系在繩子中間,這才舉起紙鳶跑起來,她要放飛的不只是小燕子更是她的思念與祝福!
一旁的三人注視著不遠處拉著風箏線奔跑的女孩叫到︰「小姐跑快點,在快一點!」看到風箏乘風而上後都鼓掌歡呼道︰「飛起來了!小姐真棒,燕子飛起來了!」
夏雪兒停下腳步,手中牽著風箏繩,目光緊盯著在空中翱翔的「小燕子」,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一陣風吹過,繩上的鈴兒叮當響,她激動地對著不遠處的三人叫到︰「听到了嗎?你們听到了嗎?」。
「嗯,叮鈴鈴的,清脆悅耳,真好听!」
夏雪兒注視著在風中搖擺的小鈴,于心中默念到︰鈴兒帶著我對你們的思念,托風兒寄給身在遠方的你們,即使相隔千年,仍希望你們也能听到這歡快的聲音,那是我由衷的祝福,唯願一切安好!
突然一陣大風吹起,翱翔的紙鳶斷了線,顫顫巍巍越過圍牆跌落在了別院里那棵榕樹上,「哎呀,紙鳶纏到樹上了,這可怎麼辦才好?」三人急忙跑到夏雪兒身邊,看著大樹上不會飛的「小燕子」干著急。
這一幕被走廊上負手而立的白袍少年沐飛揚盡收眼底,他的嘴角揚起一絲笑容,雙腳一蹬騰空而起,「嗖嗖」便飛到了別院的那棵樹頂彎腰取下紙鳶,在嗖的飛回,穩穩的降落在夏雪兒面前。
幾人被突然出現的白袍少年驚嚇住,一時竟忘了言語。
沐飛揚上下打量了一眼夏雪兒,率先開口問道︰「這是你的紙鳶?」
听見問話,夏雪兒這才回過神來,斂起面上的訝異之色,語氣平靜的回答道︰「是的。」
沐飛揚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這女孩明明方才還很驚訝,竟能一瞬間恢復平靜,這份心智不簡單。于是拿起紙鳶斷了的繩子,末端剛好系有一只小銅鈴,饒有興趣的問道︰「你為何要將鈴兒掛在繩上?」
「只不過是小女子家圖個好玩罷了,並無緣由。」
沐飛揚搖了搖手中的鈴鐺,說道︰「你在說謊,我方才見你掛鈴的時候一臉虔誠,那可不像是圖新鮮。」
夏雪兒撇了撇嘴,心里很不爽的回答道︰「我何必騙你,要說緣由至多也就是祈福而已,沒什麼特別的。」
「祈福?」
「鈴兒寄托著掛鈴人的思念,當紙鳶飛起的時候,心中想念的那個人就會听到這份思念。」
「這麼說你有想念的人?」
「每個人都有想念的人,不論朋友還是親人。」
「哦?那為什麼我就沒有?」
夏雪兒瞥了少年一眼,「那是你的事與我有何相關?還請你把紙鳶還給我!」
沐飛揚一臉邪魅的笑著說道︰「想要?那就憑本事來取。」說著將紙鳶舉過頭頂。
夏雪兒看了一眼沐飛揚比自己足足高出兩個頭的身型,倒也不怒,輕笑著說道︰「一只紙鳶而已,送你又如何。」說罷轉身就走。
沐飛揚趕忙出手拉住夏雪兒的手腕,感受到手腕傳來的力度,夏雪兒皺緊了眉頭,兩眼瞪著始作俑者,目光中布滿了滔天火氣。幾個小丫頭看到這一幕更是被嚇得魂不附體,呆愣在原地不知所以,還是冬梅最先反應過來,大聲喝道︰「大膽狂徒,知道我家小姐是何身份嗎?還不趕快放開!」
听到這話,沐飛揚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出手禁錮住了女孩的手腕,趕忙松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倒是夏雪兒,既沒出言怪罪也沒動手打人,只是活動了一下手腕轉身走掉。
沐飛揚看著夏雪兒決然離開的背影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半晌後才沖女子離去的方向大聲喊道︰「我叫沐飛揚,姑娘叫什麼名字?」
夏雪兒沒有理他,帶著丫鬟頭也不回的走出夏天行的院子。
翠竹好奇的問道︰「小姐,那公子問你名字你怎麼不告訴他呢?」
夏雪兒解釋道︰「何必多此一舉,就算我不告訴他,他也會從旁人處得知」,繼而又沉聲吩咐道︰「你們誰都不準理他,膽敢公然調戲女孩,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沐飛揚提著夏雪兒的紙鳶回到夏天齊的書房,夏天齊見他一臉郁郁寡歡的樣子,忐忑不安的問道︰「公子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沐飛揚將紙鳶丟在桌上,夏天齊一見那紙鳶便立馬想到了夏雪兒,前幾日剛好給她送了兩只紙鳶,其中一只便是這「小燕子」,而且縱觀府中上下也就只有夏雪兒這個古靈精怪會想出將鈴兒掛在紙鳶上這個新奇的玩法來。想到這兒趕忙跪下行禮說道︰「若是舍妹對殿下做出什麼無禮之事,還請殿下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饒恕了她。」
沐飛揚一听這話,心里頓時像打開了一扇窗似得,歡喜的問道︰「她是你妹妹?」
夏天齊被沐飛揚這突然間的興奮弄得有點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只能順著話回答道︰「若臣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臣的三妹妹,這府中上下也就只有她能想出這種古怪的玩法。」
「令妹芳名是何?」
「夏雪兒。」
沐飛揚想了想說︰「我記得五哥生辰那日有個女孩被劫走,就是她吧?」
「正是。」
沐飛揚看似一臉疑惑的盯著夏天齊說道︰「我到是好奇是什麼人膽敢在皇宴上公然擄走賓客,她又是怎麼安然無恙回來的?」
夏天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據小妹說,是在被歹徒劫持的途中有幸遇到俠客出手相救,因此才得以免遭毒手。」
沐飛揚點點頭說道︰「由此倒也說得過去。」繼而又看似漫不經心的加了一句︰「這一切不會是你一手導演的吧?」
夏天齊看著沐飛揚看似不經意實則城府深厚的打探,心中雖一驚,面上卻也沒有露出什麼蛛絲馬跡,只不卑不亢的說道︰「殿下說笑了,就算借臣幾個肥膽,臣也斷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況且臣並無理由阻撓舍妹參與五皇妃競選。」
「我只是隨口這麼一說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沐飛揚一邊彎下腰扶起跪在地上的夏天齊,一邊說道︰「快起來,我現在不是皇子,只是和你一樣富貴人家的少爺,不可多禮。」繼而又小聲嘀咕道︰「這夏雪兒到還真是個有趣的女孩!」
「是。」夏天齊心中仍舊有些不明不白,這六皇子打听三妹是何用意?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況且以六皇子的才智,既然已經將三妹被抓一事和自己扯上關系,又怎會相信他的三兩句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