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醫?!」韋欣瑜剛巧來找江寧安,見此情況當下大驚。
江寧安回頭看了她一眼,未及多說只能苦笑。
隨即,她走到父親身邊,歉疚的低聲對父親道歉,「對不起,爹,這事是我一人的主意,您就當不知情。」
江修儀抬手模了下女兒的後腦杓,素來嚴肅的他,此刻溫言道︰「為人父者斷沒有拋下自個兒孩子不顧之理,你別怕,天大的事,咱們一塊承擔就是。」
「爹……」感受到父親那濃厚的關愛,江寧安不由得紅了眼眶。
韋欣瑜見江太醫被帶走,急得團團轉,她雖與他沒見過幾次面,卻是很喜歡這位脾氣溫和的太醫,在心里已拿他當朋友看待,情急之下,靈光一閃,連忙跑去翰林院。
她記得七哥與江太醫交情不錯,或許七哥能有辦法可以救人。
這麼一想,她咚咚咚便朝翰林院跑去求救。
走進太皓閣,江寧安瞧見已跪在里頭的兄長,心中一沉,原還存有的一絲僥幸也徹底散去。
她快步走上前,屈膝跪下,認罪道︰「皇上,這件事全是民女的錯,不關我爹與大哥的事。」
啟元帝看著跪在底下,那與江雲庭一樣蓄著胡子,面容神似他的江寧安,怒聲喝斥。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冒太醫,是誰給了你這狗膽?!」數日前,老八上了奏折,說是發現有人犯了欺君大罪,已命人將人犯押解進京。
奏折里並未言明那人是犯了什麼欺君之罪,直到今日,老八派來的人把人犯押解進京,此案先交由刑部審問,待查明原委後,刑部將此事稟告他,他親自見了從西南被押解回京的江雲庭。
江雲庭把事情全都攬在自個兒身上,說他是為了前往西南研究一種病癥,因此才逼迫妹妹暫時頂替他一陣子,直到他回來。
這兄妹倆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這偷天換日的戲碼,而他卻絲毫不察,怎不讓他又驚又怒。
跪在底下的兄妹倆,見啟元帝震怒,異口同聲說道——「都是民女的錯。」
「全是下官的錯。」
而江修儀也跪了下來,「是微臣教子不嚴,全是微臣之過,微臣願一力承擔所有罪責,請皇上饒怒他們兄妹。」
「江修儀,你們父子三人欺上瞞下,犯下此等欺君大罪,還想讓朕饒恕你們?來人——」啟元帝大怒,「將他們三個給押進天牢,等待明日處決!」
聞言,江寧安嚇得面無血色,驚惶求情,「皇上,這事全是民女的錯,求皇上饒了我大哥和爹,要斬斬我一人就好,我爹和大哥醫術精湛,皇上若斬了他們,將是朝廷的損失!」
江雲庭也情急的求道︰「不,是我任性妄為,非要去西南不可,妹妹迫于無奈,這才不得不假扮成我,這全是我的錯,求皇上要斬斬我就好,饒恕她和我爹!」他先前在將信送去驛站寄回京時,不巧竟遇上八皇子,他一時躲避不及,被他瞧見。
八皇子命人將他強押過去,即使他極力否認,他仍認出了他。思及在京城中的另一個江雲庭,八皇子霎時間便明白過來,京城中的那人是假扮的。
發現這事,他為了在皇上面前立功,因此命人將他拿下,派人將他押解進京。
見他們父子三人爭相認罪,啟元帝心煩的抬手一揮,「都給朕拖下去!」
三人前腳剛被帶走,另一邊羅東麟在接到韋欣瑜的通風報信後,匆忙趕來,求見皇上。
過來之前,他已差人去打听,得知江雲庭在西南被老八給抓了,派人押進京里,江寧安頂替兄長之事,因此被揭發。
經過通傳後,他進了太皓閣,啟元帝不待他開口,便拉長著臉警告他。
「倘若你是來替江家父子求情,用不著說了,退下吧。」江家父子甫被帶走,兒子便來求見,他自是心知兒子是來為他們說情。
「父皇,江寧安假冒她兄長,確實犯了欺君之罪,但江家父子三人的醫術精湛,若父皇真斬了他們,委實得不償失,本朝將會一口氣損失三名優秀的醫者。」
「他們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犯下這種欺君大罪,這還能饒得了他們嗎?朕若不殺雞儆猴,日後若是有人心存不軌,也紛起仿效,混進宮里,那後果不堪設想。」這事牽涉到朝廷的威嚴與紀律,絕不容人侵犯。
明白這事觸怒了父皇的底限,羅東麟撩起衣擺,屈膝跪下。
「兒臣明白父皇的顧慮,但兒臣的身子多虧江太醫才能痊愈,求父皇看在這情分上,寬恕她這一回。」
見他竟不惜為江家父子下跪求情,啟元帝神色一凜,質問道︰「你老實告訴朕,江家父子三人欺君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兒臣與父皇一樣,也是方才才得知此事。」羅東麟咬死不承認這事,他心中清楚,他不承認這事,江寧安便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他承認了,她便死定了。
他緊接著再道︰「但有一件事,兒臣不敢隱瞞父皇。」
「什麼事?」
「父皇先前為了讓兒臣息了對八弟的心思,將八弟調往西南,兒臣對八弟日思夜想,這期間多虧了江太醫時常安慰陪伴兒臣,才讓兒臣終于息了對八弟的念想。」
听到這里,啟元帝心下一寬,卻隱約覺得他這話似乎還未說完,接著果然听他再說——「然而朝夕相處之下,兒臣對江太醫不由得日久生情,可兒臣想到江太醫與兒臣同為男子,為此再次痛苦不堪,哪里知道,就在適才,兒臣突然得知原來她竟是女兒身。」
皇上听完額暴青筋,怒斥,「縱是如此,她所犯的可是死罪!」這兒子怎麼老是瞧上不對的人。
羅東麟眸里一片懇求,「求父皇成全兒臣!」
「江家父子犯下的是欺君大罪,豈能因此輕饒,這事莫再提了,給朕出去!」他是寵愛老七,卻也無法原諒江家三人所犯下的罪。
「父皇……」
「出去!」啟元帝惱怒的喝道。
太子聞訊趕來時,見到羅東麟跪在太皓閣前。
「七弟這是做什麼,為何跪在這里?」
羅東麟搖首不語,為了求父皇寬恕江寧安,他只能長跪不起,藉此來讓父皇心軟,改變心意。
太子稍加思索後問︰「七弟莫非是為了江家父子的事?」他先前便看出七弟很看重那個假冒的江太醫,卻沒料到他竟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羅東麟忽想起一事,出聲道︰「尸蟲之事,二哥欠了我一個人情,二哥可否還了這個人情?」
「七弟是想讓我替江家父子一二人求情?」
羅東麟頷首。
太子忖道︰「我倒是能進去替他們說上幾句話,但父皇連你的話都不听,怕是也听不進我說的。」
「只要二哥肯幫他們說上幾句話,能不能成無妨。」多一個人在父皇跟前求情,多少能讓父皇多一分猶豫。
太子點頭答應,「你放心,這事我會盡力。」不過是說幾句話,既能還了他這個人情,還能讓七弟記得他的好,他不介意幫他這忙。
半晌後,太子走出來,神色肅然的朝羅東麟搖頭。
「父皇這回怕是鐵了心要斬江家父子三人。」
羅東麟心中焦慮,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待太子離開後,他緊蹙眉峰,思忖還有何辦法能令父皇改變心意。
過了一會,他便吩咐隨他一同跪在他身後的陶右,去辦一件事。
天牢里,江家父子三人被關在同一間牢房。
江寧安跪在父親面前,自責道︰「都是女兒不好,連累了爹爹。」
「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顧爹的勸阻,私自離家前往西南。」江雲庭也歉疚的跪下。
江修儀扶起兒女,長嘆一聲,「事已至此,再怪誰都無用了,爹如今只擔心,咱們三人明日要被處決,只留下你們祖女乃女乃一人,該怎麼辦?」他很後悔,當初不該為了讓兒子承接衣缽,強逼兒子進太醫院,兒子先前想辭官前去西南時又不肯答允,才會致使兒子留書出走,以至讓事情演變成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到祖女乃女乃若得知這事,不知該有多傷心,還有王爺,此後與他天人永隔,再也無法相見,江寧安忍不住濕了眼眶,卻不敢讓爹和兄長瞧見,背轉過去,默默拭淚。
江雲庭也無比懊悔自己的任性,雖然此去西南,他救治了不少人,然而此時此刻,他卻連自個兒的爹和妹妹都救不了。
而此時,朝廷不少官員在得知江家父子的事後,驚訝之余,包括歐陽治在內的官員,紛紛上書為江家父子求情。
這些官員平日里無論是自己或是府里的老小生病時,沒少拜托江家父子診治,心里多少對江家父子存了些感激之意。
連皇親貴族里,都有人特意面聖,為他們求情,啟元帝煩不勝煩,最後索性誰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