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生去見她的時候笑著對她說︰「听說你因為趙健維護我而生氣,其實大可不必,因為這樣的事情以後只會越來越多,而趙健對于你這個母親和他那個大哥,也只會有越來越多的不滿和不屑,到時候你如何能夠傷心得過來?還不如放寬心一些。」
余氏一向以自己生的三個孩子不但聰明懂事而且兄弟和睦為榮,孩子們對她也是尊重孺慕,即使大兒子不喜歡自己給他定下的婚事,可自己堅持,他心里不願意也依然听從了自己的話,更別說二兒子和小兒子了。
特別是小兒子,因為他小,即使家里再艱難,她也依舊盡力的給他最好的,不讓他感覺委屈,小兒子對她是極為依戀的,可如今,小兒子要被眼前這妖孽搶走了嗎?
余氏牙呲目咧,瞪著許長生要不得將她咬死︰「你這個妖孽,你到底想要干什麼!你有什麼盡管沖著我來,不~要傷害我兒子!」
許長生覺得好笑。
「你以為我會怎麼傷害他?殺了他?」許長生帶著幾分輕蔑︰「說句不客氣的話,如若我想讓你們活著,你們早就墳頭長草了。不對,我若是要你們死,必定要你們死無全尸,死無葬身之地,又何來墳頭長草呢?」
余氏听得毛骨悚然,她听得出來,許長生並非是虛言,她若是真要他們死,他們的確沒有僥幸的道理。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余氏臉色煞白,強做鎮定問。
許長生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臉傲然︰「問得好,我想做什麼?你既然問了,我不妨告訴你。我要做的是,真相。我要讓你的兒子們,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我要讓你那些自認清高的兒子們,看清楚,他們其實,就是一個渣!我要讓他們一個個遠離你,一輩子因為你的自私,背負著罪惡,艱難痛苦的活著。」
余氏又驚又怒,一口氣上不來暈厥過去了。
許長生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叫人過來看她。
趙健聞得消息匆匆趕回來,「大嫂,我娘怎麼樣?她不是好了嗎?怎麼突然間又暈厥過去了?」
許長生嘆息一聲,「這件事說起來責任應該在我身上。」
趙健一愣,下意識的維護許長生︰「這跟大嫂有什麼關系?娘她本來就身體有些不好,跟你可是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的,大嫂你可千萬不要多想。」
許長生淡淡一笑,在趙健眼里,便帶了幾分無奈,她並沒有再就這件事多說,而是轉開話題︰「我打算近日前往海城。」
「海城?」趙健反應不過來,還著急許長生會不會誤會余氏,正想著怎麼打消她心里的猜疑,誰知道她突然間放出一個炸彈來。
趙健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大嫂一定是因為母親才想要走的。
趙健想到這里心里著急了,忙上前一步,急急地說︰「大嫂,是不是娘跟你說了什麼?娘她病糊涂了,才會說一些胡話,大嫂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明白你的,我會跟娘解釋的。」
許長生淡淡一笑,他明白她什麼?他連她內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都不知道,他還敢說明白她?
不過許長生也不傻,她不會拆穿他,畢竟此時此刻,他對她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
許長生也並非心軟,她雖然遭遇過背叛,但卻絕對不是一點兒真心就能把她打動的人,她只是覺得,這點真心,對于余氏來說,卻無疑是一把插在心口的利刃!
「與她沒有關系。」許長生淡笑著說︰「是我想去!」
「可是大嫂你從來都不愛出門,又怎麼會想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許長生越是不說余氏的壞話,趙健越是覺得定然是余氏說了什麼過分讓人難以承受的話,要不然大嫂那樣好的脾氣,不會被氣得要離開家去那麼遠的地方。趙健不想听許長生說話,固執的說︰「大嫂不要騙我了,我知道肯定是我娘說了什麼難听的話,你才會這樣!」
趙健緊抿著嘴,神色倔強。
許長生無奈一笑︰「這是我自己下的決定,跟別人沒有關系。只是我自己突然間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罷了。你不必勸我,也不必多說,我已經決定了。」
趙健眼楮都紅了。
大嫂為了給娘治病,連嫁妝都典當了賣了,身上的錢全都花在了他們趙家身上,可是如今,趙家卻是連她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這是什麼道理?
趙健第一次覺得余氏實在是太過蠻橫無理!
她怎麼能夠這樣過分呢?
趙健並不知,此一刻,余氏在他心中的形象產生了裂痕,隨著時日增長,隨著矛盾的激化,而一步步碎裂。
或許對于余氏來說,兒子們分崩離析讓她難受,但絕對不會有兒子怨恨她不齒她更讓她難以接受。
畢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為了讓他們活著,為了讓他們過得更好,她一生的心血都交付給了兒子,再也沒有什麼比母子離心更為讓人心寒的。
趙健看著堅持的許長生,這些日子相處他也已經明白了許長生的脾氣,從以前的囁囁嚅嚅,到現在越來越有主見,定了主意是不會輕易更改的,是以他並沒有再勸說什麼。
但是他怎麼都不能讓許長生就這樣離開趙家。
「你要走可以,但這件事必須得先跟大哥說,大哥同意了,我才會讓你走。」趙健說︰「還有,你的錢都已經花在了母親身上,想必身上已經沒有錢了,既然要去海城,不能沒有錢在身上,你等著我,我給你湊夠盤纏。」
許長生搖頭拒絕︰「你不必如此。我與你大哥——」
許長生頓了頓,才帶著幾分澀的說︰「你大哥對我如何,想必你心里也是清楚的,我以前只覺得作為兒女,自然是要听從父母之命,既然父母將我許配給了你哥,我自然是一心一意等他,守著他過,但是如今,我突然間想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勉強的,便是感情吧。既然他不願意娶我,我也沒有必要糾纏不休,即使如此,那便分開便是,許是都會有更好的未來吧。」
趙健萬萬沒想到許長生竟然還有跟趙識和離分開的想法,當下就急了。
「大嫂,」趙健急忙勸她︰「你萬萬不能這樣想啊。我知道,以前大哥做得不對,傷了你的心,可是如今他肯定不會了!他知曉你的變化,必定會對你有所改觀,到時候一定會敬重你,和你好好過日子的,你再給大哥一個機會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的許堯,巴不得有這樣的結果,但是許長生不會。
許長生感嘆的說︰「可是我不樂意啊!」
「你,你不樂意?」趙健愣住。
「是啊,我不樂意!」許長生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不是我不講道理,而是,我心寒。三弟,你應該知曉,我跟你大哥從訂婚到成親,到現在,轉眼間,已經過去七年時間了。從最初的定親,我們許家就沒有過半絲隱瞞,我許堯就是一個舊式家庭教養出來的女孩子。不識字,纏小腳,恭順柔善,遵從三從四德,遵守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教諭,我便是接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我的長輩也是這般教導我的,我一直將之奉為準則,從未想過其他,當初兩家相看的時候,媒人是說得清清楚楚的,你母親你大哥也都是知曉的,即是如此,他沒有反對,便是接受我這樣一個妻子。如此,後來再諸多不滿,種種羞辱,又算什麼呢?」
趙健以前都是覺得許堯配不上趙識,心里雖然覺得許堯是個溫柔和順又賢惠的女子,但私心里,卻是為趙識抱屈的,覺得趙識受了委屈,怎麼做都是應該,可是如今被許長生這麼一說,他頓時覺得很有道理。
是啊,當初儀婚的時候既然沒有反對,便是默認了這樣的妻子,既然如此,後面又為何這樣百般挑剔,背信棄義呢?
你不想要一個目不識丁,愚笨無知的妻子,你當初大可以不點頭答應婚事,甚至訂婚後你也可以想辦法在不傷害女方的情況下退婚,讓別人另找姻緣,但你都沒有!
如此,你的諸多委屈又算什麼?
如此,你的不甘不願,你的百般羞辱,又如何能理直氣壯?
既然自己做了選擇,亦或者你不想選擇,但又無力反抗,那你也就必須為你的懦弱無能背負這份責任,而不是選擇冷漠來埋葬一個少女的人生和幸福!
那絕對不是勇者的行徑,而是懦夫的舉止。
因為你無力對抗更為強大的存在,所以你只能去傷害比你更為弱小的!
一瞬間,趙健羞愧得恨不得地上有一條縫讓他鑽進去,趙識這位兄長在他心里,從來都是穩重可靠的形象,此時此刻,也隨之崩塌,他不禁懷疑趙識果真是自己心里的那個形象嗎?
他果真是勇敢正直善良有責任心,孝順父母友愛弟弟的人嗎?
這是最可怕的,趙健已經不僅僅懷疑趙識的行徑,甚至懷疑起他的德行!
許長生是很樂意看到這一幕的,甚至這正是她今日這般低姿態說這些話的緣故,也是她這些日子浪費那麼多時間和精力換來的。
即將到來的時代,將是古老的思想崩塌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如趙識這般無情無義的行徑,非但不會遭到指責,反而會成為時代熱捧的寵兒,成為打碎舊枷鎖的最有力武器,到時候世界發出的聲音,不會為許堯抱不平,只會往許堯身上潑一桶桶髒水,而趙識只會被人理解和同情,甚至他後來的作為,也會讓人覺得他是個負責任的好人,而許堯將會成為人們鄙夷隨意傷害的對象!
這是許堯前世經歷過的。
而許長生決不允許這樣的事再發生。
所以在改變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強的同時,許長生也要徹底的打碎趙識的信念!
現在新思想還沒流行開來,外界還沒有那麼多的聲音為他說話,站在他那一邊,這個時候趙健這個親弟弟對他提出質疑,鄙夷他的操行,對于趙識來說,必定是重重一擊。
此後就算是有人拿此事來說話,指責許長生,但有趙健這個趙識的親弟弟為她說話,才是最有信服力的!
許長生看到許堯的記憶里也曾有一位才華卓絕的青年出國留學之後,認識了更為年輕漂亮又有才華的少女,便嫌棄了家中守舊的妻子,妻子懷孕之際便以殘忍手段離了婚,更無恥的宣揚自己這是善舉,是放她自由,讓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更讓女子崩潰的是,就連最應該支持她的家人也都紛紛指責她,認為是她沒有本事留住男子的心,更是在他們離婚之後,仍舊將青年當做是姑爺般對待,使得她一生都籠罩在青年的陰影之下,即使勤勤懇懇取得了耀眼的成就,也不見得就是快樂。
如果許長生與趙識離婚,許長生敢說許家絕對不會贊成,還會認為她的錯,對她更是指責斥罵,所以她不要想許家人會幫她說話,不過趙識更好,因為他是趙識的親弟弟,如果連趙識的親弟弟都認為許堯是受害者,是趙識不負責任不仁不義,那外人還有什麼可說的?
趙識的名聲也要受損。
許長生最後說︰「以前我目不識丁,沒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如今我識了字,卻更為明白一些人生道理,多的也許不懂,但我知曉,你大哥,他已經不值得我繼續為他付出!」
「就算是給他機會悔改,也不行嗎?」。趙健十分艱澀的問。
許長生一笑︰「不是行不行的問題,而是,我已經不稀罕了。」
趙健知曉許長生已經是定了決心,不會再更改,便沒有再勸說她,只是整個人都變得越發的沉默了,也不再在許長生面前走動,許是覺得無顏以對吧。
余氏得知許長生要離開,長長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慶幸來,被趙健看了個正著,心里對許長生越發的愧疚,對余氏也越發的不滿起來。
而許長生很快就準備好了行李,租好了馬車,正準備出行,趙識兄弟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