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濱柔自己在那里自顧自地想,卻不知道她這番少女天真嬌憨情態落在邊上兩個少年眼中,卻是都更生出了幾分別樣的心思。
顧徽就不必說了,他對陸濱柔是一見鐘情,後來經歷一番鬧劇狠狠得罪了陸家,這次上京一個是來謀個職位,更重要的也是想趁此機會能讓陸家對他,對顧家消除嫌隙。
不料一上京就听聞佳人已有了婚約,顧徽這些日子其實過的頗為痛苦。他也想過,要不就算了,事情發展成這樣,大概就是沒有緣分罷。
可是等到他見到了陸濱柔,發現心思實在是不受理智控制,想他顧徽原來一直被人說于情之一事上心性冷眼光高,雲州別的世家子弟到他這個年紀就算沒有娶妻納妾,身邊至少也是有一兩個通房的,但他就是完全沒有興趣,覺得很無聊。
現在他終于體會到了,初開的情竇實在強大,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每見一次,回來後自己心思就更重一分。
他也看出來了,陸家姑娘可能因為年紀還小,于情這個事很是懵懂,甚至初見那會兒他以為的兩人對視一見鐘情,其實根本就不是那回事,那姑娘只是湊巧出了神,那一瞬間怦然心動的,怕是只有自己罷。
縱然意識到了這個,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每次見面,他都能發現陸濱柔跟原來想象中不同的一面。開始他以為她是個身份不高的平民女,後來知道她是威遠侯府嫡女;開始他以為她人如其外表般文靜老實,後來發現她也有尋常少女的狡黠;開始他以為她是她母親那般端莊不苟言笑,後來發現她也會在背人時,瞪眼皺眉完全沒得形象……
于是這般觀察思考中,不知不覺,相思日重。
昨天他來叫陸濱祁去喝酒,結果遇到她來找她大哥,還因為哥哥對她爽約而生氣。他當時幾乎是貪戀地看著她生氣的樣子,那麼生動!
他甚至沒出息地想,要是她生氣的對象是他,該有多好。
後來他勸陸濱祁陪妹妹,他實在不忍看著他珍重地藏在心里的姑娘難過。雖然只有他知道,自己為這個不忍心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在羽林衛中,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來了新人後,所在小隊的羽林郎們要一起去喝一次酒。而且,要是在那天,人到不全,那就是不到的人在對大家表示,我和這個人不和,不準備給他面子,日後在羽林中這新人定然會受到排擠。
陸濱祁和顧徽是一個小隊的,而且還是他們這些人里職位最高的一個,顧徽的接風宴,按說他是應該去的。當然,陸濱祁向來性子古怪,原來這種情況他也有不到場的時候,他的缺席不像別人的,意味那麼嚴重。
但顧徽是個做事便要盡善盡美的人,既然要在羽林里拼出一份事業的,那便做到最好。按他的安排,不出意外的話,陸濱祁和自己隊的兄弟都會到場。他還私下設計了其他隊的羽林郎統領的到來,甚至大將軍也會「偶然」間遇到,一起為他接風。
那麼特立獨行的陸濱祁的到場就很重要,若是陸濱祁不去,他沒有機會對別人,或者說對大將軍解釋,為什麼自己的直接統領會不到場。
所以那天他親自過來請,就是想確保萬無一失地他能去,雖然陸濱祁這次說過,大家定好日子叫他就行,他一定不醉不歸。
但是顧徽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結果意外真的發生了,顧徽後來想想都覺得難以想象,籌劃安排了很久的事情,居然因為一個姑娘的失望就放棄了。顧徽覺得這不是自己會干出來的事,但是,卻的的確確發生了。
那天從侯府出來後,他便立即喚來隨從,撤銷了對其他隊統領以及大將軍的「偶遇」安排等步驟,這中間又花了比籌劃還要麻煩數倍的功夫。
但顧徽看著屬下難掩震驚的面容,奇異地並不覺得不甘願。相反,他心里有種難言的快活,大概,是因為陸濱柔對他的歉意和笑容?
不過她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他為她放棄了一個多麼好的一鳴驚人的機會,而那個機會如果順利進行下去的話,甚至他或許可以有機會一步登天。
更為讓顧徽覺得難以想象的是,在他們酒足飯飽後,他自己居然引導著大家產生了去半山寺賞梅的想法,于是一幫自命風流的羽林郎們片刻沒有耽誤地趕到了半山寺。
直到站在那片梅林的入口,帶著暗香的冷風吹來,顧徽才一個激靈,醒悟過來自己在干什麼。
是酒意燻人麼?他竟然……竟然就這麼跑過來了?為了見她一面麼?他不敢想下去了。
後來便遇到了久尋妹妹不到,快要發狂的陸濱祁,他從來沒見過冷硬嚴肅的陸統領那個樣子,陸濱祁說,這梅林外圍還好,深處頗有些古怪,那些梅樹似乎是排列成什麼陣法,他曾經就陷進去過,後來幸虧是遇到半山寺的住持才得以出身,否則真是不知被困到什麼時候。
陸濱祁說著說著眼眶都有些紅了,他言道自己妹妹年紀還小,從來沒獨自出來過,天又快黑了林子里又冷,要是到晚上還找不到怎麼辦。他自責他今日就不該帶妹妹來,更不該疏忽讓她離開他的視線,說到這里,陸濱祁眼淚都掉了下來。
周圍一片安靜,羽林郎們都被他的眼淚驚到了,沒人見過陸統領掉淚,他素日古板冷靜一絲不苟,大家沒想到他也會急成這樣。不過設身處地想想就明白了,一個小姑娘被困在又黑又冷的深山老林里……
大家隨即都表示分頭去找,陸濱祁這時已冷靜下來,讓他們不要太過分散,也不要進去太深,免得也被困住。半山寺的主持雲游去了,這里沒有懂陣法的人,實在不行就只能回京尋懂陣法的高手,時間耽誤……也沒辦法了。
顧徽這時道他原來學過些奇門異術,對陣法略知一二,雖然不一定能找到人,但是肯定不會走丟,他可以不和大家走一個方向,獨自去尋,也好擴大範圍。
當他說出這個話時,他看到陸濱祁的眼楮都要放光了,他握住顧徽的手,什麼都沒說,只是用力握了握。顧徽心里一跳,他知道,日後,陸濱祁定然對他有所不同了。
顧徽言自己學過些皮毛,但其實他對此稱得上精通。他小時候拜過一個師傅,那是個神秘的世外高人,傳了他不少東西,陣法就是其一。
果不其然,並沒有花太大力氣,顧徽便找到了些人走過的痕跡,後來便找到了陸濱柔。他沒想到陸濱柔看到他會那麼激動,竟然……直接就撲到了他懷里。
他當時心跳都停頓了一下,然後邊越跳越快,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心心念念的人兒在自己懷里的感覺,實在是太奇妙了。
顧徽當時真盼著時間停下來,永遠地這麼抱著她,那該多好。
後來顧徽雖顯得似乎很快恢復了常態,但其實這兩天他一直處于心神蕩漾中,方才在老夫人那里,更是不由自主地向陸濱柔遞眼神炫耀,看,你的祖母對我這麼好。
更為稀奇的,直到現在,他還是不覺得自己這種孩子氣的行為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