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這天,京城里到處都是花燈隨處都是燈會,這其中尤以東市的燈最為有名,傳聞這天在東市就是見到微服的皇帝都是正常的。
在這天,京中就是再古板的家庭也會允許家中女眷出門游玩,當夜是沒有宵禁的,花燈夜市通宵達旦,整個帝都徹夜狂歡。
陸濱柔對京中的元宵節神往已久,她離京前年紀尚小,記不大清燈會是個什麼情況了,如今回到京城,自然不肯錯過這麼個盛況,天剛擦黑便坐立難安地等著出門。
沐陽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笑道︰「姑娘莫急,今日府中都是要出門觀燈的,方才冬至來回,夫人們都還在梳妝,姑娘莫要心急,且在等等。」
陸濱柔點頭,沐陽又道︰「姑娘恕婢子多話,在沐陽看來,姑娘這會兒的裝扮還是太素了,夜晚燈火璀璨,姑娘不若妝容再濃些,衣裳也穿件繁麗些的,大略更為合適些。」
陸濱柔有些猶豫道︰「雖然按理該是如此,但我是打算在盛興門家里燈樓那里待一待,就去東市中觀燈的……裝扮的太過顯眼了也不甚好罷。」
沐陽笑道︰「姑娘這個請放心,今夜雖說各家貴人們都會去盛興門那里,但是除了各家老太爺老夫人會待在自家燈樓,年輕些的應該都會去街市中觀燈的,有那麼些個花枝招展的夫人們姑娘們在,姑娘再如何也不乍眼的。」
陸濱柔道︰「也對,京中以華麗繁復為美,我見過的那些姑娘們都是恨不得步搖插滿頭,披帛拖丈許,我若是一味求方便,太簡單了,反倒顯得異類。罷了,沐陽喚荷衣來,給我換個妝容吧,只是發式衣裳還是盡量簡單些,只求在盛安門那里,若是見了別家人不失禮便好。」
沐陽點頭應下。
荷衣正在二等丫頭春暮的房間里教她梳頭,講解罷正要離開,恰遇到沐陽來尋她。她听罷沐陽轉述的陸濱柔的意思,笑道︰「已經明白姑娘的意思了,定然不會失禮也方便的。」
待梳妝罷,陸濱柔仔細端詳鏡中的自己,笑道︰「荷衣果然好手藝,沐陽也是好眼光,這樣好的很,好的很。」
陸濱柔並不經常這麼夸人,今天居然連著兩聲贊,于是一向淡然的沐陽臉上也露出被肯定的喜意,素日有些蒼白的臉上浮起淺淺紅暈,嘴角兩個梨渦,十分甜美。
陸濱柔正好看到了,撫掌笑道︰「沐陽如今這般甚美,以後就該多笑笑,小姑娘家原該活潑些嘛。如今這般模樣要是讓那誰……啊叫龔自行的看到,估計明日就得求到我面前來……」
沐陽臉上紅暈更甚,急急打斷她未完的話嗔道︰「姑娘怎的說這樣的話,要是讓夫人听到,定然惱怒奴婢等身邊人帶壞姑娘。而且姑娘年紀比沐陽還小,現在反而來取笑奴婢……」
陸濱柔掐了她一把,笑道︰「誰讓沐陽姐姐平日總是擺出一副超月兌淡然的模樣,如今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打趣下你,看把你緊張的。沒事啦,我在母親面前定然不會這麼說話的,要是給她听到,還不得念叨半天。」
沐陽點頭道︰「姑娘確實不能在夫人面前這麼說話,而且其實姑娘在何處都不應這麼說話,萬一讓外人听到了,不了解姑娘性情的人可能還會以為姑娘是不莊重的性子……」
陸濱柔看著她又恢復素日的模樣,模模下巴遺憾道︰「沐陽,你要是見過我隨侯爺在外面的樣子,估計會暈過去的。」
沐陽不防她說出這麼句話,愣愣道︰「啊?」一副反應不上來的模樣。
陸濱柔瞅著自家侍女難得的傻樣,笑得喘不過氣,她邊笑邊搖頭,在邊城時父親身邊都是軍中之人,講話頗為肆無忌憚。父親初帶著她時那些叔伯們還稍微忌諱收斂些,時日一長就原形畢露了,又覺得她還小什麼都不懂,于是別說比較粗魯的話了,有時候腦袋一熱葷段子忘了避她,當著她面來一段。
陸濱柔開始也是很不習慣,後來經的多了也適應了。于是有一段時間被折騰得頗為分裂,在家母親嚴格教育她做淑女,在外那些叔伯們完全不把當女孩看,陸濱柔常常覺得角色轉換不過來。
後來日子長了,她就成了很能裝模做樣的性子,人前端莊人後隨性,變換得爐火純青。
梳妝完畢又換好衣服,也到了差不多該出發的時候了,陸濱柔帶著沐陽荷衣先去了母親那里,又帶上弟弟們一起去王老夫人的院子,兩位伯母已經在了,于是一行人上了車,出發往盛興門而去
所謂盛興門,是京中很多權貴人家觀燈所在,很多府第都在這一帶布置了燈樓,甚至包括皇族的各個王府。
不管什麼東西一多,必然就有了較量,不管是較量財力也好,巧思也好,品味也好,總之各家都用盡心思布置自家燈樓,力求壓過別人。于是盛興門一帶每年元宵都是流光溢彩,絢麗非凡。
但是陸濱柔听自家大哥感嘆過,他說盛興門處的燈美則美矣,但是總少了幾分味道。這里匯聚了各個制燈名家的心血之作,幾乎每一盞都精美絕倫,但是……掛在各個權貴之家的燈樓高高在上,驕傲地為了競賽的燈,看起來是冷冰冰的,沒有元宵花燈的溫暖與愉悅。
陸濱祁說,要觀燈,還是去東市,喧囂熱鬧,人流如織,燈影迷離中到處都是歡聲笑語。那里會有結伴看燈的一家老小,有人約黃昏後的年輕男女,有各種各樣的人。
而且,雖然盛興門匯聚了花燈精品,但是其實除了各家行動不便的老太爺老夫人,或者自矜身份的貴婦千金,大部分人在盛興門待一會都會去東市,甚至包括一些愛玩的皇子公主們。
大家都知道,那里才是真正的元宵燈。
陸濱柔也不例外,她隨母親他們在盛興門自家燈樓上待了一會兒,見了些和侯府親友長輩同輩們,但是說實話,陸濱柔總覺得她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說不出來的有點又羨慕又惋惜,甚至有的還有些幸災樂禍。
不就是定了門親麼,至于麼,陸濱柔在心里憤憤。于是,待得那些人走了,陸濱柔也迫不及待得跟長輩辭別,去了東市觀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