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你來親我吧，我請你吃涮鍋子！」突然而來的稚女敕童聲嚇了竹 一跳，她忙四下找尋聲音的來源。
「甭找了，我在這呢！」帶著笑的聲音漸近，從竹 身旁的石頭後面響起，竹 扭頭瞧去，籍著夜里的宮燈瞧出是個身量不高的小孩，正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走近了，竹 笑道︰「奴婢眼拙，不知您是哪宮的主子？」
「少一口一個‘奴婢’，一口一個‘主子’的，咱不吃這一套！」小男孩白白眼，也不管干淨埋汰，直接坐到了大石頭上，兩條腿懸空打著秋千。
竹 挑眉，佯作委屈道︰「奴婢這是怎麼惹著這位小爺了，這麼不招您待見？」
「你這人好生沒意思，方才那爽快勁兒哪兒去了？現在倒拘謹上了。」小男孩像模像樣的，倒真拿捏了幾分爺的譜兒，見竹 不駁他，又道，「若說你是知禮吧，卻只會耍嘴皮子，這半晌了，也沒見你給咱請個安；若說你沒個規矩吧，卻偏偏有張討人稀罕的甜嘴兒，呵，有意思！」說著，小男孩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踱到竹 面前。
竹 蹲，道︰「奴婢知道十七爺不會同奴婢計較這些個，若是十七爺堅持，奴婢現下就給十七爺行大禮。」作勢便要起身。
十七阿哥撇著嘴把竹 按下，道︰「原先听皇阿瑪說你這丫頭狡猾，十三哥和十四哥也說你是個鬼機靈，我起先還不大信，這麼一看，倒是皇阿瑪和十三哥、十四哥說輕了！」
「奴婢可沒听說十七爺是個小心眼兒的，莫不是十七爺要同奴婢記仇？」竹 笑道。
十七阿哥到底是小孩子，「哼」了一聲，道︰「我可是爺們，同你這個小姑娘家家的記什麼仇？」
十七阿哥話音才落下，冷不防被竹 抱了個滿懷，竹 繼而在十七阿哥的臉頰上送上一個大大的響吻，笑道︰「既是十七爺不計較，那就趕緊請奴婢吃涮鍋子吧！」
十七阿哥被竹 這麼一「偷襲」，一時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紅著臉諾諾道︰「嘴饞就嘴饞，不、不就是個鍋子，爺還請不起你是怎麼的！」說完，忙不迭從竹 懷里掙出來，跳出老遠。
竹 見十七阿哥的舉動，不禁笑在心里，也不逗他了，跟著他往了南邊去。
「到了。」十七阿哥領著竹 進了個院子，不大，瞧著倒是挺干淨，看來常有人打掃。
「這是哪里？」不是阿哥所，也不是東西六宮。
「跟著來就是了。」十七阿哥領了竹 往唯一亮著的屋子里去，推門便喊道，「十二哥！十二哥！」
「小十七，這麼晚了怎麼過來了？在七哥那邊鬧騰夠了？」帶著笑意的聲音自屋中響起。
「那邊一早就結束了，過來瞧瞧十二哥在做什麼？」頓了頓，十七阿哥笑道，「順便給十二哥帶個人兒來！」
「哦？帶什麼人來了？」屋中的聲音隨著說話人的步子漸近，十二阿哥穿著一身鴨蛋青織**暗紋的便服，左手還拿著打開的書卷。
「奴婢給十二爺請安。」竹 應聲福身行禮。
「十七弟，你這是打哪兒帶來個小宮女？」十二阿哥叫起後，轉而對十七阿哥道。
此時十七阿哥已然躥到了桌邊，拈了塊糕點吃得歡實，咽下口中的點心，十七阿哥道︰「路上撿的。我瞧她餓得發了 癥，便給帶了來，上十二哥這蹭上頓涮鍋子。」瞟了竹 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不禁夸張地嘆道，「真是可憐見兒的！」
十二阿哥笑著搖頭，揚聲沖外頭喊進個小太監，道︰「你十七爺要吃涮鍋子了，去置辦一桌。」
那小太監應聲退下，十七阿哥不干了，嚷嚷道︰「十二哥，明明是給這丫頭吃，怎麼說給我呢！」
十二阿哥笑回她︰「你來這十回，有八回是來尋吃食的。」
十二阿哥話一出口，竹 忍不住低頭抿嘴偷笑，引得十七阿哥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竹 道︰「十二哥，你知道這丫頭是誰嘛？別瞧她現在乖巧著呢，比猴兒都精！」
收到十二阿哥發來的探尋目光，竹 福了福身，道︰「奴婢竹 ，在乾清宮當值。」
「怪不得瞧著有些個眼熟。」竹 感覺到十二阿哥語氣中明顯的疏離，心里也明白，自己敏感的身份，他如此回應無可厚非，甚至可說是明智的。
一時間，屋里的氣氛有些僵，好在火鍋的到來打破了這種尷尬。十七阿哥見桌上擺得差不多了，起身招呼竹 過去吃。來之前，竹 不知道還有其他人在，本以為十七阿哥一個小孩子倒沒什麼，不想還有個十二阿哥，這樣，再同他們一起吃便顯得不太妥當了。
竹 要婉拒的話還沒說出來，十二阿哥先擱下書卷，對十七阿哥道︰「天晚了，再不走，宮門就要下鑰了，我這就先回府去了。小路子就給你留這兒了，有什麼事情吩咐他去做便是，明兒我再去阿哥所領他。」
他這一提醒，竹 才想起來，因著現下年節，今日又是七貝勒娶側福晉，宮門關得比平日里晚，好方便那些個皇子出宮。十七阿哥也是曉得的，倒沒挽留十二阿哥。
送走了十二阿哥，竹 放開了不少，十七阿哥張羅著竹 落座，一會忙著調調料，一會忙著往鍋里下羊肉片，沒個閑下來的時候。
十七阿哥不大，過了年虛歲才九歲，倒像個小大人兒似的，照顧竹 吃東西。竹 笑著從十七阿哥手里接過調料碗，道︰「十七爺您就坐在這等著吃就好了，您請客，奴婢總得表示表示謝意不是？」十七阿哥倒也不和竹 客氣，真撂下筷子，等著竹 服侍了。
一頓涮鍋下來，竹 是滿足得不得了，十七阿哥瞧著也吃了個肚兒圓，竹 往十七阿哥肚子上輕拍了一巴掌，笑道︰「嗯，是熟了。」十七阿哥起初還沒明白竹 的意思，一琢磨過來，就沖竹 張牙舞爪。
把小路子叫進來收拾碗筷，竹 和十七阿哥到外間沏了壺茶消化食，竹 滿足地道︰「許久沒吃過涮羊肉了，可想死我了！」
「這還沒出正月呢，怎麼說這麼忌諱的字眼？」竹 一時忘形的話，叫十七阿哥給打住。
竹 笑道︰「今兒是托了十七爺的福了，十七爺若不嫌棄，到奴婢的住處去，奴婢請十七爺吃奴婢自個兒配料炒的麻辣香鍋。」
「就等你這句話呢！還有還有，上次十四哥從你那得的燒肉，還有沒有了？我還听十哥說，你在皇阿瑪跟前做過一道冰溜子炸的點心，十五哥我們幾個都沒嘗過，你做些來，回頭我饞十五哥十六哥去！」敢情這小子早算計好了。
「說說吧，是不是一早就在那等著奴婢進套兒呢？」竹 沖十七阿哥一抬下巴。
「小瞧咱不是？」十七阿哥指了指竹 月兌下放在一邊的狐狸毛暖手套，道，「走近了，瞧見你這手套才知道是你。」
「手套？」不就是個皮毛手套麼，這十七阿哥是怎麼認出來的？
「這不就是九哥打的那只白狐做的嘛！當初還是皇阿瑪親口賜給你的。」十七阿哥把手套拿過來，在手里把玩著。
「你這小子眼楮倒尖。」竹 笑道。
「什麼‘小子’？我可是堂堂的十七皇子！」十七阿哥挺挺胸道。
「算了吧。」竹 擺手道，「你若在意這個，會同我一個奴婢同桌而食？」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連‘我’都敢用了。」十七阿哥往嘴里放了顆裹了糖汁的山楂果，道。
「奴婢倒是听人說，十七爺平日里秉性忠直，豁達守禮，怎麼同奴婢見到的不像是同一個人呢？」竹 用眼楮斜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聞言，突然由傲嬌小王子變身成白甜小正太，挪到竹 跟前，竟撒嬌地拽竹 的袖子，道︰「好竹 ，我這不是喜歡同你在一處玩，才這樣的嘛？若換是旁人，我還不待見呢！」
十七阿哥一口一個「好姐姐」的，一直蹭到了竹 的腿上。竹 本也喜歡小孩子，擱在現代，十七阿哥不過才上二三年級，還是小豆子一枚，再加上這小子長得一張正太的小臉，竹 更是拒絕不了，也就任著十七阿哥賴在自己身上。
福利在眼前，竹 自是沒有往外頭推的道理，時不時掐掐十七阿哥水女敕女敕的小臉兒，竹 道︰「十七爺乖，以後乖乖听姐姐的話，姐姐有好吃的，一定第一個給你！。
「比十四哥還先吃到？」十七阿哥這會倒是乖巧的很，沒丁點方才那人精的樣子。
「要是一直像現在這麼乖，當然沒問題！」頓了頓，竹 話鋒一轉，道，「可若是像先前那樣作弄我，可是一口都沒你的份兒！」
「竹 你好囂張哦！」十七阿哥笑嘻嘻道。
點了點十七阿哥的鼻尖，竹 道︰「我可是有原則的，踫到十七爺這樣玉雪可愛，讓我稀罕得緊的，我才會這麼囂張，懂不懂？擱在旁人，我也是不待見的。」竹 又把十七阿哥的話還給他。
「竹 你的性子真是古怪，偏偏又古怪得讓人心里頭舒坦。」似乎想到了什麼，十七阿哥又道，「以後你若認識了十五哥、十六哥，可不準把我忘一邊去。」
「若是我有個你這般大的弟弟，我一定好好疼他護他。」揉揉十七阿哥的頭，竹 難得去了嬉笑神色，柔聲道。
「好啊，那就都用在我身上吧。」十七阿哥漸漸露了倦容，說話聲也低了下去。
「好。」竹 輕輕拍著十七阿哥的背，悄聲道。
呢喃中，竹 隱約听見十七阿哥喊了聲「 姐姐」，又說了什麼，竹 沒再听清楚。把十七阿哥小心地移到小路子懷里，又叮囑了幾句，瞧著小路子領著幾個小太監將十七阿哥抱回阿哥所方向，竹 才折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