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兩天吃飯的時候都一直陪著我,是不是不太合適?」若鵷一邊問著,夾了個蒸餃,一口下去,薺菜的清香撲面而來,還有蝦仁的鮮甜,那滋味兒真是妙不可言,直讓若鵷笑眯了眼。
「怎麼,有人同你說什麼了?」四貝勒瞧見若鵷饜足的神情,又瞧了一眼桌上的屜子,隨口道。
若鵷搖搖頭,舀起口湯道︰「我只是有些擔心。」
「若我連這麼個貝勒府的規矩都立不住,那也是不用操心旁的了。」四貝勒揉揉若鵷的頭。
若鵷點點頭,四貝勒府的規矩在宮里頭也是出了名的,把四貝勒夾到自個碟子里的各色早點打掃干淨,若道,「只是話雖這樣說,可如今我湯藥也停了,這養病的借口便也不大站得住了,若這會還不去同四福晉道謝見禮,怕是有些說不過去。」
「你在意這些個?」四貝勒停下筷子,瞧向若鵷道。
若鵷聳聳肩,不甚在意道︰「省得回宮的時候,皇上說我丟他的面子丟到宮外去。」
四貝勒笑著握住若鵷躲閃的手,道︰「那我就著人去安排,我陪著你。」
從四福晉屋里頭出來,四貝勒帶著若去了書房。四貝勒的書房倒也沒什麼特別的,若鵷四下轉了轉,便又回到四貝勒身邊的炕上坐了下來。四貝勒一進書房,自己尋了本書到一旁看起來,任著若鵷四處打量。
「方才在四福晉的院中,與咱們打了個照面的那幾個女子里,穿了身兒淺粉色衣裳的頂漂亮的那個是你哪位福晉?」若鵷將半個身子都趴在炕桌上,仰著頭瞧著正在專心致志看書的四貝勒,不安分地搗亂。
好半天,若鵷都想要再出聲的時候,四貝勒放下手里頭的書卷,沉吟道︰「你說雲謠?」
「雲謠?她的名字嗎?」。見四貝勒點頭,若鵷又問道,「那她姓什麼?」
「年氏,進門兒有些年頭了。」四貝勒見若鵷目光灼灼地瞧著自己,知道今兒這書是看不下去了,索性撂了書卷,專心回答她的問題。
「原來她就是年氏啊!」若鵷回味起剛才瞧見的那個美人兒,和良妃算是同一種性質的美人,但良妃美得清麗,一如清水,而年氏是一種骨子里透出來的柔美,更加綿長。
「你听說過她?」四貝勒瞧著若鵷的神情,沒有他意料中的惱怒或者醋意,倒是有幾分陶醉幾分欣賞在里頭,讓他有些好笑又有些不是滋味。
「奇怪。」若鵷並未回答四貝勒的話,反而迷惑道,「《孟子》里有言,‘食色性也’,怎麼到了你這里倒不作數了?」
「怎講?」四貝勒笑道。
「其他人如何我不大曉得,只是方才見過的那幾位中,單從容貌上來看,年氏是眾人里出挑的了。」見四貝勒點頭,若鵷又道,「可年氏進門這麼些年頭,與她同年進門兒的李氏已經是兒女雙全了,她卻半點無所出,不是很奇怪嗎?」。
四貝勒听了,大笑著將若鵷抱到自己身邊坐下,道︰「你哪里來的這些個鬼怪念頭!」
「我說的不對嗎?」。若鵷撅嘴。
點點若鵷的鼻尖,四貝勒笑道,「你瞧我是那普通男子嗎?我若是那‘食色性’之人,也不會看上你這個丑丫頭嘍!」
「丑丫頭?」若鵷不干了,立馬掙扎著從四貝勒懷里起來,就往外頭走。
「你上哪兒去?」四貝勒喊住若鵷。
「我這個‘丑丫頭’呀,就不陪在貝勒爺身邊礙眼了,我回自個屋里睡覺去了!」若鵷回身沖四貝勒做了個鬼臉,在四貝勒上來抓自己前,一溜煙笑著跑了出去。
隔天一大早,四貝勒府上來了位客人——十四阿哥。四貝勒上早朝未歸,四福晉那拉氏出來招呼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本是直爽性子的人,給四福晉請了安,便點名要找若鵷,一點也不知道避諱。四福晉心里頭詫異,嘴上倒也沒說什麼,吩咐下人去請了。
若鵷听丫頭來報,十四阿哥找她,心里頭有幾分納悶,不知十四阿哥到底是有什麼事情,找人找到四貝勒府來了,不過多半是沒什麼正經事,想來是小孩子脾氣上來了,說風就是雨的。
到了花廳,若鵷先給二人請了安。四福晉見若鵷來了,本是想著他們或許有什麼話要說,自己正要回避,話還沒出口,倒是十四阿哥直接說要帶若鵷出去轉轉。若鵷本是府上的客人,四福晉又與她不甚熟識,見若鵷不反對,便囑咐十四阿哥幾句,叫他好生照顧若鵷,這才放了兩人離開。
「若鵷,听說你在四哥府上,一直住在四哥屋子里頭?」十四阿哥和若鵷在大街上閑逛著,十四阿哥「語出驚人」道。
「哪個在嚼舌根!」若鵷頓住步子,一絲不妙的感覺盤繞在里頭,難得和十四阿哥一句句解釋起來,「我只在四貝勒的屋里頭住了一晚。當時我還病著,四貝勒在大街上找到我,就立馬把我帶回了貝勒府,客房現添火盆來不及,他便把我抱到了他屋子里。往後我便搬到了客房去住了。」
「我就說,他們就是瞎說的!」十四阿哥馬後炮道。
「少來!你若是不信,做什麼還來質問我?」若鵷瞪他一眼,倒也沒真心怪他,轉了轉眼珠,若鵷道,「幸好當初是四貝勒先找見我,若是先踫見的是你,恐怕你二話不說就把我扔到冰冷冷的客房里頭去了!」
「別說,還真叫你這丫頭說中了!爺可不會放著暖乎乎兒的屋子讓給你住,自己去睡冷炕頭兒去!」十四阿哥一把拽過若鵷的手,就往路邊兒一間不起眼的小館子里頭鑽。
坐定後,若鵷四下打量了一番,館子不大,只擺得下三四張桌子,店里也只有兩個人在前頭跑堂,其中一個還是掌櫃模樣的人。
「二位想來點什麼?」見若鵷二人坐下,小二小跑著過來一邊掃著桌子一邊問道。
「焦圈兒、豆汁兒、女乃油炸糕、豌豆黃兒、姜絲排叉、炒肝兒,都來雙份兒的!」十四阿哥沒歇嘴地報了一串小吃名,小二應著聲離開了。
沒多會,各色吃食就被擺上了桌。十四阿哥一邊把碟兒啊碗兒的往若鵷跟前推,一邊道︰「別看這店面小,可味道做得不錯,我來過幾回,今兒這是過了點了,不然店里頭得擠滿了人。」
若鵷倒也不和他客氣,她早上起得晚,又不好意思讓廚房單給她做,因而只吃了點小零食,十四阿哥這頓早飯來得正好。
就著焦圈兒和老咸菜,若鵷端起碗大口地喝著豆汁兒,倒是叫十四阿哥看怔住了,若鵷一碗豆汁兒都下去了,他才開口道︰「沒想到你這丫頭倒是個會吃的,敢情兒我這是小瞧了你了!」
若鵷愛吃,不論現代古代。記得大學的時候若鵷班上有個女生,總是愛找若鵷一塊出去,因為若鵷總能找到有好吃的地方,哪怕是她沒去過的地方,前天晚上在網上查看好了,第二天一出門,熟得好像去過百八十次一樣,連每條路線怎樣坐車都爛熟于心,月兌口即出。
若鵷不理他,很不厚道地把十四阿哥的豆汁兒也給打掃個精光,等十四阿哥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你是餓死鬼投胎不成?」十四阿哥一邊沖若鵷「橫眉怒目」,一邊讓小二再上一套。
這能怪她嗎?她愛吃小吃,自打嘗過豆汁兒焦圈兒之後,更是欲罷不能,可是附近又沒有賣的,想吃一回,還要坐大半天車過去。回到古代之後,更是一次都沒吃過,好容易吃上了,還不讓她吃個夠?
打掃了豆汁兒,若鵷的肚子也填了六七分飽,又吃了幾個女乃油炸糕,剛出鍋的女乃油炸糕灑上白糖味道真是綿軟酥甜得不得了!還有這入口即化的豌豆黃,雖然在王府里皇宮里吃過不少回了,可在這路邊的小店里吃,又是不同的滋味了。至于這姜絲排叉,她倒是還頭一回吃,真有股子鮮姜味在里頭。
若鵷拍拍肚子,還有碗炒肝兒沒吃,可是已經撐到了。想起什麼,若鵷端起炒肝兒往門外走。
「你做什麼去?」十四阿哥喊住若鵷。
「你先吃著,我一會兒就回來。」若鵷回了十四阿哥的話,出了門。不多會,拿著個空碗進來了。
「倒了?」十四阿哥見若鵷拿個空碗回來,問道。
「我是那種糟踐糧食的人嗎?」。若鵷瞪他一眼,道,「剛才咱們一路過來,我瞧見路邊有個行乞的老人,怪可憐的,反正我也吃不了,扔了也可惜,就都送給他了。」
十四阿哥笑著搖搖頭,不以為意。
若鵷瞧他這副樣子,撇嘴道︰「你打小天潢貴冑的,一碗炒肝兒好像沒什麼,可是有的老百姓一輩子可能都沒嘗過肉的滋味兒。我知道我沒什麼資格說你,可你不是普通的八旗子弟,一想著以後的天下是要由你們打理的,瞧見你這樣子,我心里頭就不舒坦,就總想著嘮叨兩句。你若嫌我煩,往後我便不說了。」
听見若鵷說前半句話時,十四阿哥還不在意地笑著搖頭,等到了後半句,十四阿哥突然收了笑意,定定瞧著若鵷,眼楮連眨都不眨一眼,似乎是看她,又似乎不是在看她。
「做什麼這樣盯著我?」若鵷有些不自然道。
「同我說過這樣話的人,算上你也不過三人。」十四阿哥笑了笑,低頭撥拉著手里的筷子,沒了平日嬉笑的神色,喃喃道,「已經許久沒人同我說這樣的話兒了。」
「瞧你的樣子,我是當了回小狗兒了,原來你心里都是有數兒的。」若鵷笑著又叫了碟五香花生,自顧自剝起來。
「小狗兒?」十四阿哥笑著和若鵷搶花生。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