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你開門!」
她心里亂糟糟的。回想起剛才飯桌上眾人的話,仍讓她難過……又難堪。她從沒想過,原來他那天沒來,是因為寧若刻意隱瞞的緣故。當她此時重新審視她跟黎軒,寧若三人之間的關系,她忽然覺得……很慚愧。這倒不是說夕顏對寧若那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真就深信不疑,也不是說寧若的話就真的那麼經得起推敲,而是以寧若嫡福晉的身份,以她對黎軒多年的感情來說……她做了這樣一件事,夕顏能怪她麼?她不能。夕顏甚至想,如果她是黎軒的福晉,她也一定會這麼做。她既然那麼喜歡他,怎麼會願意讓他在出發的前一刻仍去探望別的女人,怎麼會願意別的女人躺在他的懷里跟他互訴衷腸?其實夕顏也真是小看了自己。且不說如果她是黎軒的嫡福晉,黎軒身邊到底還會不會有別的女人存在,即便真的有,依著夕顏磊落的性子,她也絕不會做出這種挑撥離間的事來︰她既沒有這個心思,也沒這個心計。她頂多在心里打翻醋壇子,忍不住酸他兩句罷了。
另一件讓她想得很多的,就是額娘的態度。她曾一度以為額娘對她和寧若是一視同仁的,可是今天她的那些話,讓夕顏在傷心之余,也對自己在這個家里尷尬的身份又了更清醒的認識。「福晉做什麼決定,哪還用得著這麼丁是丁卯是卯地跟誰交代了?」額娘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她也听清楚了︰寧若身為嫡福晉,便是在有些事情上處理得真不那麼合適,也輪不到她一個側室置喙。額娘對寧若明顯的偏袒固然是為了息事寧人,可又何嘗不是在旁敲側擊地告訴自己,不要奢望得到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不要妄圖留下自己不配留下的人?
她想了很久,想了許多事,卻獨獨對現在門外站著的那個人,不願意多想。或許他們真的沒有緣分,才會每每在她想往前走一步時,都那麼艱難……
「夕顏!」敲門聲不但沒有偃旗息鼓,反而更急促了。
「王爺……我已經睡下了,有什麼事改天再說……行不行?」她的眼楮又紅又腫,現在哪還見得了人?
「不行,今天不說清楚我睡不著,你快打開門!」
「可是我……我困了。」她站在門邊小聲說。
「你再不開我可要撞門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門就開了條縫。「你別……」
她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擠身進來。
「不是已經睡下了麼?」他一把拉過她來。「眼怎麼腫了?總不會是睡腫的吧?」
「就……就是的……」她低著頭弱弱地嘟囔。
「你就沒什麼話想跟我說?」
「……說什麼?」
「你冤枉了我這麼些日子,就不該說點什麼?」
「嗯……」夕顏想了想,對他確實有些不好意思。「對不住……先前是我誤會你了……」
「你一直不給我寫信,也是因為這事?」
「……算是吧。」夕顏本來就不是矯揉造作之人,黎軒既然問起,她也只是稍一猶豫就痛痛快快地承認了。」我以為……你不願意見我……在家都不見……出去還……還矯情得寫哪門子信……」
「誰矯情了?」他又好氣又好笑,「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多盼著收到你的信。」
「哦……」
「‘哦’是什麼意思?」他低下頭溫聲問道。
「我現在……現在知道了……」
「那你知道了,又有什麼打算?還不想理我?」
「我沒有不理您啊,」夕顏心虛地辯解道,「您前陣子受傷,我不是一直在照顧您麼……」
「可你才照顧了一半就丟下我跑了。」
「才不是呢。「夕顏往後退了退,」我……我是看旁人照顧得更好,才……主動‘讓賢’的。」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他挑眉問。
「就……不用客氣了吧。」夕顏低垂著小腦袋,頸後雪白的肌膚清晰可見。「您要沒別的事就請回吧。我要睡了。」
「當然有事。」他忙說道,「我剛問過采棋,」他神色溫柔,嘴角綴著笑︰「你那天讓她去找我,說是有很要緊的話要告訴我,是什麼話,現在能說了麼?」
「我……」她啞然。是啊。她那時有很多話想告訴他。她想告訴他,她等他。她想告訴他,雖然他害她傷了那麼多次心,可她還是喜歡他。但是……他沒來。在她最想傾訴,最想放下所有束縛與傷害只一心愛他時,他沒來。縱然如今她已經知道當初的事並不怪他,可是那時的勇氣,她卻再也不會有了。
「過了這麼久,我……都不記得了。」她輕輕地說。
彼時,夕顏並不知道,這世上有許多的情深緣淺,偏偏就是因為該表達的時候選擇了沉默,該爭取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不記得了?」他不甘心地追問,「那麼重要的話,你也會忘了?」
「嗯……」夕顏躲閃著他的目光,垂眸道,「反正就是些保重身體,早日歸來的話。你現在都回來了,這些話也就……沒什麼要緊的了。」
「那好吧。」他想想也是,雖然有點失望,可也沒多計較。「這件事就先這麼算了……那我上次問你的話呢?你想好了沒有?」
「你上次問我什麼了?」她仰起頭,無辜地看著他,不解地問。
「我說,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箍住她的手臂忽然收緊,把她用力地抱在懷里,炙熱的氣息吹在臉上,搞得她心跳更快了。
「你……」夕顏揪著他的衣裳,想要偏頭躲開,身子卻被他緊緊扣住,動彈不得。他好像還生怕她不夠難受似的,薄唇故意在她耳際蹭來蹭去。「別……別這樣……叫人看見……」
「誰敢看?」他沙啞的聲音混合著情動,低低問著。「快告訴我……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夕顏下意識想搖頭,可他哪里肯給她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