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黎軒來說,等待的過程格外漫長而煎熬。
十一月太後壽辰,正是夕顏反應最厲害的時候。
兩人先帶了景熠去慈寧宮給太後拜壽。
「喜歡吃什麼,自己拿,別拘束著。」太後笑眯眯地命人把新做的茶點給景熠端過去。
「是,景熠謝太後賞賜!」景熠認真地行禮,規矩絲毫不差。
「這孩子真是討人喜歡,你們把他教導得極好。」太後笑道。
「太後過譽了。」夕顏趕緊起身回道。
「哀家听說已經又懷上了?」太後笑吟吟問。
「……是。」夕顏赧然。
「好好好,」太後笑道,「哀家先前就覺著黎軒子嗣太單薄了些,這下可好了。」說著,忙喚了夕顏到跟前仔細端詳。
「怎麼小臉都剩成一溜了,」太後嘖嘖<地拉過她的手,「旁人有了身子都胖,你這反倒越發瘦了。瞧這小模樣可憐見的……」眼角的余光瞥見一旁黎軒滿臉的緊張,太後不由笑著打趣道,「別說黎軒了,就是哀家愁著都心疼得不得了。」
夕顏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平時吃得也不少……」各類進補的食材變著法送到她跟前,再加上他每天的威逼利誘……想不吃也不行。
黎軒卻在心里默默補充了一句︰可惜都吐了。
太後又留下他們說了好一會子話,直到那邊宴席快開始了,才放了他們出去。
「累不累?」他一手牽著景熠,一邊低頭問她。
夕顏無奈地搖頭,「你從出來到現在都問過好幾回了。」
「阿瑪,今晚上是不是有很多節目啊?」景熠扯扯黎軒的袖子,小臉上滿是期待。
「嗯,」黎軒點點頭,笑道,「還有許多好吃的。」
想起那些美食……夕顏已經開始反胃了。
………………
蓮花卷,胭脂糕,水晶酥,鴛鴦盞,醬芹心,油燜菇,芙蓉蝦,烤魚扇,菠蘿肉,栗子雞……景熠坐在女乃娘懷里吃得津津有味,夕顏強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
……他還在往她碟子里夾菜。
「我已經飽了。」她苦笑,小心拿帕子掩著唇。
「你壓根就沒吃過什麼。」他蹙眉道。
「誰說的,我剛才明明喝了碗粥……出門前還吃過栗子糕跟核桃酥來著……」
「嗯,每樣一口。」他揭發道。
「黎軒,我真吃不下……你別逼我吃了。」她苦著臉。在家就逼她吃東西,出來了還這樣……兩三個月本來就是難熬的時候,且這孩子又格外磨人,她也沒辦法。
「好吧,」他最終妥協,「乖乖把這碗燕窩喝了,就再不叫你吃了。」
夕顏徹底無語。
………………
借著解手的名頭出了殿門,夕顏長出了口氣。
雖是冬日,宮中仍舊花團錦簇,艷麗如春。打發了領路的宮女,她也不急著回去,頗有閑情地逛起來。
一直往南走好像有個池塘……如今她倒是不怎麼怕水了,就是每次面對十六福晉的時候還是有些發怵。不過說起來,剛才好像沒怎麼見著她,除了開席的時候……
夕顏一邊想著,不自覺就朝南走去。
遠遠見一人站在池邊石頭上,淺黃色的旗裝甚是醒目。
那人听到她的腳步聲不由回頭,看到夕顏也是一愣。
夕顏尷尬地笑笑,「十六福晉。」
十六福晉漠然地轉過頭,看著池水,淡淡問,「怎麼,你也想來看我笑話?」她剛才在那群福晉里受到的冷嘲熱諷已經夠多了,也不差她一個。
夕顏怔了怔。「……我不是……我就隨便走走。」雖然不是很想理她……不過想想她那麼可憐……「池邊滑得很,你還是下來吧。」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側,提醒道。
「你怕什麼?」十六福晉冷笑,「難道你以為我要跳下去不成?」
夕顏不敢說話了。
「你如今得意了,」十六福晉冷冷道,「听說瑞親王拿你當寶貝一樣……真想不明白,就憑你這樣的……」她似乎想說幾句難听話諷刺她,可一時又想起什麼,最後只沉著臉嘆了一聲,「算了,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著。」
見夕顏沒動,她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不走,是還想當一次落湯雞麼?」
夕顏不禁往後縮了縮。「那我走了,你也趕緊回去吧,不然——」
「用不著你多嘴!」十六福晉連眼眶都紅了。
走出去老遠,夕顏還有些心不在焉。
耳邊不時傳來殿內的歌舞歡騰,回想著方才十六福晉的黯然落寞……她忍不住回頭去看,其實也已經看不到什麼了……正恍惚想著,腳下忽然被顆小石子絆住——
高高的花盆底鞋一歪,夕顏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後傾去。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楮,緊緊護住自己的小月復——
整個人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你——」
「走個路也不專心,摔著咱們女兒怎麼辦?」他在她**上重重拍了一下。
夕顏驚魂未定,倚在他懷里順了好半天氣,才勉強站起來,腿還有些發軟。
「……你怎麼出來了啊?」她心虛地笑。
「當然是出來尋你的。」他扶著她,沒好氣道,「幸虧我來得及時!」現在都心有余悸。
「嘿嘿……」夕顏自知理虧,滿臉堆笑地解釋,「剛才……是個意外,我平時都很小心的……」
黎軒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你那是回頭瞧什麼?連路都不看。」
她想了想,如實道,「……我踫到十六福晉了。」
「嗯——」他皺著眉給她整了整斗篷,示意她繼續說。
「就在那邊池塘。」夕顏指了指前頭,「就她一個人。」
「她又欺負你了?」他面色陰沉,目光清冷。
「沒有沒有。」夕顏忙擺擺手。「就說了兩句話……你別瞎想。」
「我諒她也不敢。」黎軒臉色微霽。
「不過……她好像心情不好。」
「以後靠她遠點。」黎軒冷哼,一邊護著她往回走,一邊道,「她心情當然不好。從前都是她奚落別人,如今這種場合,她只怕也好過不到哪去……」因果報應罷了。
顯赫的娘家倒了,自己又嬌縱跋扈不得丈夫寵愛……女人可以倚仗的一切——她都沒有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