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晴朗手指滑動,觸感柔和冰涼,就像真的在水面上寫字一樣。
隨著指尖移動,符面上出現紅色的朱砂般的線條,一口氣將符篆畫完,捏著符紐的手指一轉,符盤轉了個個兒,符頭對著了自己。陳晴朗雙指按住符紋,往自己懷里的方向一滑。符篆頓時移動,但當符頭踫到符盤盤沿的時候,那符紋卻立刻崩散,符面之中一片紅色彌漫,繼而迅速消失。
陳晴朗眉頭立刻皺起,這是怎麼回事兒?
張裴裴也在旁邊看他畫符,見此情況,也是疑惑不解,不知道這符到底是生效了,還是怎麼回事。抬頭一看陳晴朗表情,就知道估計是出了什麼問題。
「怎麼回事兒?」她問。
陳晴朗搖搖頭︰「不知道,符篆散了。」
張裴裴問了句廢話︰「怎麼會散呢?」
陳晴朗嘀咕道︰「就是,怎麼會散呢?」
「是不是符畫的不對?」
這話提醒了陳晴朗。
于是,他立刻又畫了一張符。
這張符是他之前準備畫了給江舒情的,是一張驅邪類的符篆。他今天一天,就練會了這一張符篆,畫起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比剛才那張符畫的要順暢的多。
符篆畫完,他雙指按著,朝自己一劃,眼楮盯著符面,一眨不眨。
符盤之上,符篆快速移動,移到符盤盤沿時,猛的一下消失。然後,符盤頂端,立刻射出一道綠色光華。綠光打在陳晴朗身上,四散如波,掠過全身。
雖然身體沒感覺有什麼變化,但至少知道了剛才符篆消散的原因。
「看來是剛才的符篆沒畫好,不能牽引天地力量,所以直接破散,無法生效。」陳晴朗道。
張裴裴焦急起來︰「那怎麼辦?」
陳晴朗道︰「畫符的符文,叫做現世蝕文。既然是文字,就有一定的規律,某些特定結構畫的多了,自然熟能生巧。我今天練習了一天的符篆畫法,對這現世蝕文也算熟悉了。只要多練幾遍,肯定能練會的。」
符篆由符文形成,不同的符篆就像一個個的漢字,現世蝕文就像某些筆畫,橫、豎、彎、勾,無論漢字的筆畫有多少,都是由這些固定的橫、豎等組成。只要這些筆畫是規範的,再將符篆的結構練習熟悉,那很快就能練會,不會出現無論如何練,都出現差錯的情況——當然,想要將這些筆畫練得一絲不差,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陳晴朗拿著射星盤,在那里不停地練習。畫好之後,就向盤頂滑。一連畫了十多道,都全部消散了。
武俠小說當中,如果一個武者中了毒,那麼是盡量不能使用真氣的,一旦使用,毒素就會加速擴散。
陳晴朗現在也是這種狀況,在使用真氣畫符的過程當中,尸毒快速擴散,等十多張符篆畫完,手臂麻木的幾乎沒有了知覺。
如果不能趁著手臂手指完全麻木之前將符畫成,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張裴裴在一邊看著,心中也是愈發焦急。
陳晴朗畫符的速度減慢,表情越來越凝重。
又畫了幾道符後,他停了下來。透過符面映出的影像,他看到自己的眼眶,居然已經變紫。
不能再這樣下去,如果畫符的熟練度趕不上尸毒擴散的速度,那自己肯定會變成僵尸,到時候,還談毛的長生不死,談毛的保護江舒情,談毛的逍遙,毛的自在?
「怎麼了?怎麼不畫了?」張裴裴見他站著不動,焦急的催問。
陳晴朗搖搖頭,沒有說話,而是再次盤腿坐下,閉上了眼楮。
張裴裴不知道他要干什麼,但又不敢打擾,只能在那里焦急的看著,祈禱陳晴朗能順利渡過此關。
雨還在下著,風嗚嗚的吹。溫度越來越低,張裴裴也越來越冷。
陳晴朗神念透入玉簡,一遍一遍看著那符篆,一遍一遍回味著自己畫符時的動作,他此時精神完全集中,忘卻其他一切事情,只是不斷加深著符篆的印象,回憶梳攏著畫符的動作,總結著失敗的得失。
五分鐘後,他驀地睜開眼楮,左手持射星盤,右手發射真氣畫符。動作比之前每一次都更流暢,這符真真是一氣呵成。符畫完,手指一扭,符盤掉轉,右手駢指按符,往盤頂處一滑。紅色符篆如赤鯉躥動,盤頂登時射出一道綠光。
張裴裴一喜︰成了!
綠光打在陳晴朗身上,立刻作流波彌漫。陳晴朗瞬間感覺一股清涼之氣由心間生出,向身體四周擴散。身體各處麻木,都開始漸漸消散。眼眶處的青紫,也緩慢消失。
陳晴朗臉上凝重的神色消失,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張裴裴松了一口氣,知道這道符篆產生了效用。
數十秒過後,清涼從陳晴朗體內消失,身體各處的麻木癥狀已經不見,但是……傷口處仍然青紫一片。
陳晴朗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指在上面按了按。
張裴裴目不轉楮的看著他。
按了一下之後,陳晴朗又按了第二下,然後第三下……
「操!」他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張裴裴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怎麼樣?」
「還是不行,估計再過一陣,毒素又會重新擴散。」陳晴朗懊惱的道,他閉上眼楮,吐出一口濁氣,「不過不用擔心,我還有其他符篆可以試驗。這枚不行,就換另外一枚。至少,現在這枚符篆可以減緩癥狀,這樣,就不用害怕手臂麻木。只要手能動,就可以一直畫一直試。就算毒素擴散了,也可以用剛才的符篆給逼回去。這樣,至少不用擔心會徹底變成僵尸。」
話是這樣說,但事情自然不會這樣簡單。
用科學來解釋,病毒也是具有適應性的。當某種藥吃多了之後,病毒就有可能對這種藥免疫。天下事物不同,但道理相通。陳晴朗說那話也只是為了安慰張裴裴,事實上,現在的他仍然處于尸變的危險當中。
如果不能趕緊找到徹底清除毒素的方法,他仍然要不可避免的變成僵尸。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有一天要變成僵尸,那自己也要在這之前,將那綠毛怪物給干掉。
心中這樣想著,他又閉上眼楮,開始熟悉另外兩枚符篆中的一枚。
…………
夜色深沉,風聲呼嘯,嘩啦啦啦,大雨一直沒停。
陳晴朗和張裴裴一起坐在摩托車墊子上,手機放在耳邊,正在和江舒情通電話。
現在是晚上九點半,距離陳晴朗和張裴裴相親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江舒情見兩人也不打電話通報情況,便忍不住自己將電話打了過來。
「小朗,情況怎麼樣,裴裴有沒有答應和你交往啊?」
手機開著免提,張裴裴也能听到江舒情的話。
陳晴朗拿眼楮看張裴裴,張裴裴故作淡定的點了點頭。陳晴朗忍不住笑了笑,低聲道︰「你不是說合作取消麼?」不等張裴裴說話,就對著手機道,「我這麼英俊瀟灑文武雙全的美男子,哪個美女不得排著隊主動求交往,就算是張裴裴,那也不例外啊。」
張裴裴將頭扭到一邊,不然會忍不住咬他。
江舒情大喜︰「這麼說裴裴答應和你交往了?那真是太好了!」
「用不著高興那麼早,現在只是試著相處,以後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陳晴朗道。
「至少是個好的開始嘛!」江舒情很高興,語調都透著喜氣,「我之前老擔心你們找不到另一半,一個整天不出門窩在家里當宅男,一個整天板著臉完全不跟人相處,二十多歲了,戀愛都沒談過,眼看就是一輩子單身命。真是沒想到,你們兩個王八看綠豆,居然對上眼了。」
听著江舒情這麼高興,陳晴朗是完全高興不起來。自己喜歡的人看到自己和別的女生交往一點負面的反應都沒有,誰心里能舒服了?
陳晴朗暗自嘆了口氣,強裝著高興繼續嘮著︰「什麼王八看綠豆?哪有這麼打比方的?我們這叫金風玉露一相逢,心有靈犀一點通。」
「哦,那一點通了之後,為什麼不給學姐打電話通報?」江舒情佯裝生氣,「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有了女友忘了學姐,而且還忘的這麼快,簡直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陳晴朗故意道︰「這不廢話麼?學姐哪能和女友比?你以後在我心中的地位直線下降,再不復從前了。」
「我真沒看出來,你這小子居然這麼無情!」江舒情語氣沒有變化,「既然這樣,我不跟你說了,我找裴裴聊天去。」
「裴裴現在說不定正在休息呢,你就不能明天再打電話?」
江舒情佯裝生氣︰「你這小子,當男友當的挺合格嘛?沒良心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
陳晴朗心里酸楚,耍小性子︰「我就這樣兒,怎麼著吧?」
張裴裴回轉頭,見他眼楮中的黯然,嘆了口氣,輕輕踫了一下他,示意他說話注意點,別不小心說著說著,真跟江舒情鬧起來了。
那邊江舒情頓了頓,道︰「你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啊?」
于是陳晴朗又哭似的哈哈笑了兩聲︰「沒沒沒,怎麼可能不高興。以後再也不用自稱單身狗了,高興的都快上天了。」
「高興就好。」江舒情道,「行了,你明天還要去學校上課,準備準備早點休息吧。裴裴那邊我明天再打電話吧,省得你這個當男朋友的怪我不體諒她。」
「嘿嘿,那我洗澡睡覺了。」陳晴朗道。
江舒情「嗯」了一聲︰「我也要休息了。」頓了頓,又用長輩般的口吻道,「外面雨下的很大,估計這幾天要降溫。你睡覺蓋好被子,明天多添件衣服。」
陳晴朗心里暖暖的,語調和緩許多︰「學姐,你也是。」
「嗯,晚安。」
「晚安。」
陳晴朗掛掉電話,將目光望向窗外。
大雨如柱,不知何時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