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陰霾散去,皎潔的月亮出現在空中。
陳晴朗映著月光,翻著手里的一本書。
書一看就是有些年代的樣子,但是整體保存的非常完整,書皮上印著幾個隸書字體,寫的是「萬念集神道」五個字。里面主要講述了神魂出殼的方法,以及凝聚信仰之力,並將信仰轉化為能量的方法。
看了這本書,陳晴朗才知道,香火成神道,和「死生陽神訣」居然有著某些共同點。
那就是會阻礙修行的進展和成就。
而「萬念集神道」更為嚴重一點,那就是在修為逐漸提升的時候,會因為阻礙神魂的發展,而被神魂強行腐爛。
這個時候如果不趕緊拋棄,就會痛苦無比,神魂也會因為的腐爛,而直接受到傷害。
但是拋棄了,神魂就成了無家可歸的游魂,如果信仰之力足夠,還能夠撐持一段時間,但如果信仰之力不足,神魂就會慢慢變得衰弱不堪,直至化為魂元,消散在天地之間。
所以很多志異故事里,一些狐仙之類,一旦得到某些人的信仰,就會要求這些人為他建造廟宇,雕築塑像,供奉香火。這樣一來,這些想要成神的修道者,就可以拋棄,入駐塑像——前提是,這個塑像要經過信仰的洗禮。
就是這個神的信仰者在建造塑像之後,先要對神像頂禮膜拜,然後燒香,虔誠的求神。
香火,外加這種請神的信仰之力,會加諸到塑像之上。這個時候的塑像,就等于是開了光一樣,不再是凡物。這個時候,修道者就會拋卻入體,成功入住塑像。
之後,修道者可以借助香火和信仰修行,也可以借塑像顯示自己的神力。香火越旺,過來拜神的人越多,修為就會增進的越快。
但是這種成神之道雖然可以偷懶,但是確實有著很多危險的地方。
首先,如果遇到天災人禍,塑像被毀,那對于神魂的打擊會很大,要是在短時間內無法找到新的宿體,同樣可能灰飛煙滅。
有些古代故事里,就有類似的事情。本來很靈的某位神,因為神像被打破,自此之後就像消失了一樣,當時的人們歸結于神憤怒于自己的塑像被破壞,不再保佑一方,而實際情況則是神自身難保,又哪有能力去保佑別人?
還有的情況,是神像被打破後,一部分人遭到了報復。
晉朝有本筆記集子,里面就有這樣的故事,然後記錄者還在故事尾聲時作評價,說「神心狹之于此,豈曰神?」
這話簡直就是放屁,壞了人雕像,就等于謀財害命了,別說報復你,殺你祖宗八輩都不解恨。
除了雕像被毀,可能魂飛魄散之外,一旦此地遷徙,或者人變得少了,亦或者上香的人少了,修道者的修為就會降低,一降低,可能就沒有辦法顯靈,越沒有辦法顯靈,信仰者就會越少。如此惡性循環下去,修道者要麼趕緊轉移陣地,要麼就只能等著散于天地之間。
而若是有競爭對手通過一些事情抹黑,對于修道者的修行,同樣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香火成神道這事兒,利弊都極大,屬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情況,陳晴朗對于這種把命運的一半掌握在別人身上的功法,實在很沒有安全感。因此這書還是作收藏用好了,並不打算練習或者傳授出去。
不過不得不說,香川顧彥想出來的這種計劃,實在夠贊。要是讓他成功了,只怕神位會非常堅固。日後再依此法炮制,等到修為強大到一定程度,直接成就陽神,那恐怕也是極其簡單的事情。
無論是送人子孫,還是賜人姻緣權貴,都明顯沒有救人性命,要更叫人感激。
香川顧彥實在是極適合這種修行之法,可惜流年不利,遇到了陳晴朗。
將書粗略翻完,陳晴朗站起來朝外面看了一眼,晴空塔實在是高,加上他修道者的眼力,此時的東京幾乎盡收眼底。
然後感嘆︰真快。
唐詩韻吸收死氣的速度確實是太快了,短短的時間內,小半個東京都的喪尸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在月光的映照下,各個街道上,都仿佛鋪了一層銀塵,不少地方,粉塵還散發著熒熒的綠光,風吹動的時候,就像鬼火一般,四處舞蕩。
人們在獲得了安全之後,終于有心情拍照了,那些仍然身處喪尸包圍圈中的人,通過外面的景象,推特上的消息,已經知道,自己即將獲得安寧。于是紛紛用手機,對著外面的喪尸,拍下照片,視頻,然後火速傳到網上。已經從喪尸包圍中解月兌出來的人們,則是拍著那些熒火。
這平常詭異而恐怖的畫面,此時在他們看來,就如雨後的彩虹般絢爛美麗。有的人來到陽台上,靜靜的坐著,喝著酒,抽著煙,就那麼懶懶得看著外面月光映照下的東京,覺得從出生至今,沒有再比此時要更安謐祥和的時光了。
現在不過是晚上七點鐘,但人們卻仿佛覺得已經到了夜里十二點。
白天高度的緊張,讓他們心神俱疲。但是望著窗外的景象時,卻又覺得身心從未如此舒暢。
孩童的脾性一向如五六月的天,風一時雨一時,晴一時陰一時,情緒轉變之快,令成年人拍馬難及。
在白日那種恐怖的景象下,他們嚇得哭得哭鬧的鬧,到了這時,俱都安靜下來,被淚水沖刷過的眼楮又大又亮,里面帶著好奇與懵懂,興味十足的隔窗看著外面的街景。
手指跟隨著熒光,在透徹的窗戶上劃來劃去。
然後會歪著腦袋,咿咿呀呀兩聲,便忽然笑起來。
唐詩韻的身影便在這東京都里凌波微步,所到之處,喪尸像加了特效一樣的消失,陰魂一過,大風便起,熒火便星星點點,密密麻麻揚起。她的身影在熒火中穿梭,就像吟游詩人在山林間遇到的精靈。
這一切似乎都是極唯美的畫面,充滿了劫後余生的安寧與祥和。
但陳晴朗站在高高的晴空塔上,卻听到了由城市各處傳來的淒厲哭聲。
在喪失親人這件事情上,無論哪個國家何種民族,所感受到的悲痛,都是一模一樣的。
何況,是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
而那些遠赴這海島旅游的人,更是客死異鄉,此時不知有多少個國家的人,在替自己的親人擔憂著。在沒有收到確切的死亡消息之前,他們將食不能安,夜不能寐。若是之後得到的是一個好的結果,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收到噩耗,只怕又是痛哭流涕的場面。
香川顧彥說人類惡心,他自己何嘗又不惡心呢?
將心比心,設身處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這種小時候就被教授的基本道德,為什麼有的人窮盡一生,都還是學不會呢?
然而這個時候除了他,似乎並沒有人去關心這些。
各個國家的大使館趕緊匯報著東京這里目前的最新進展,但事實上不用他們匯報,全世界的都實時的知道這里現在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況。
日本政府高層終于打起了一點精神,開始想著如何去跟那位拯救了東京的神搭上話。
最重要的是,這個神拯救東京之後,想要干什麼?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還是準備留下來,大干一場?
若是他跟那所謂的「拯救神」一樣,要信仰,要供奉,並且反•政府怎麼辦?
看目前這情況,政府的公信力已經降到最低,這個神無論干什麼,政府估計都無法阻止。到時候,他們又該怎麼辦?
而這時,早已經在日本等待的各國救援隊,以及一些想混水模魚的國際流氓們,也不敢輕易進入東京。
畢竟現在的東京,還有神在。
所有人都忌憚這個神,就是最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不例外。
全世界,估計現在也只有中國的寥寥一部分人,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在劉公使將陳晴朗的情況匯報過去之後,國家那邊立刻就進行了消息的封鎖,陳晴朗的檔案被加到了最高級別,掌握著國家最強話語權的那幾個人,已經開始緊急商議該如何處理與陳晴朗之間的關系。
身處浦海的江老爺子破天荒的接到了聯邦政府最高領導人的電話,身為陳晴朗徒弟的陳瑤,也沾了很大的光,至少她的父親陳國偉,被直接釋放了。或者說,是重獲自由了,因為他本來也並沒有被逮捕。
凡是跟陳晴朗有關系甚至是有過接觸的人,通通被調查了一遍,無論是張裴裴、江舒情、陳瑤、江思語、李青瓷亦或是已經變成鬼魂的唐詩韻,通通都被調查。
而江南人家43號院的主人,也同樣難免這樣的命運。
同時,與陳晴朗有過矛盾的人,像曾經被僵尸嚇尿的王子慶、被唐詩韻用暴雨梨花針差點廢了的劉奇躍,以及在往常生活中有些摩擦的人,也通通都被調查了個底朝天。
而最重要的是,這些事情的發生,所有的當事人都一無所知。
宋梵音倒是感覺到了什麼,不過她根本沒有當一回事兒。
她只是在想,陳晴朗那小子,準備在日本浪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