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仲與許氏帶著兩個兒子踏著將要落山的夕陽回到了忠國公府。今天是許夫人唐氏的生日,一家四口回去為老人家做壽,因著是散生,年紀又不大,所以不必國公爺和夫人出面,只是備了禮送了過去。
許氏已經有了近六個月的身孕,搭著許嬤嬤的手進了松鶴園。
「你這孩子,不是說了讓你回來就去歇著不用來請安了嗎?我這里有你婆婆和二孫媳婦陪著就成。」林老夫人坐在上首,一臉慈愛地說。
李穎芝站了起來走到許氏跟前,替著許嬤嬤扶著許氏坐在老太太下首的繡凳上。她嫁過來已經快4個月了,因著許氏有孕,老夫人的意思是讓她先暫時接過中饋來主持,她卻不肯,只是協助老夫人管理著府里的雜事,遇事處理的也是極妥帖,雖說過門時間不長,卻得到全家上上下下的喜歡。連謝淵都點頭贊老夫人這門親結的好,更不用說謝儀一天到晚那洋溢在臉上的笑容。
謝儀成親後,被皇上親封了五經博士,享正六品待遇。說白了也就是幾位年紀較輕的皇子的陪讀,只因是國公府的嫡次子所以授了個博士的稱號。每日進宮陪讀,閑時在翰林院幫助討論文史,整理經籍,以備皇帝的不時之需。
等國公爺回來後,一家人在松鶴園熱熱鬧鬧地吃過晚飯。謝淵把謝仍和謝信叫到跟前詢問功課。謝仍開了春便進了國子監成為了一名蔭生。謝信則入了秋便會去北亭,到李穎芝父親辦的北亭書苑求學。因是庶子,謝淵有意讓這兩個兒子走科舉之路,畢竟以自己的身份,除開世子繼承國公爺之位,還要為二兒子謀劃。
因國公爺很少有時間關心兒子們的功課,所以謝仍有些緊張,結結巴巴回了國公爺的考教,謝淵對三兒子中規中矩的回答並不是很滿意,但礙于在母親這里便擺手做罷。倒是謝信對謝淵提出的問題回答的很是到位,謝淵捋著胡子不住地點頭。這讓謝仍更是羞紅了臉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謝榮出嫁的日子已經進入倒計時了,懷南候府已著媒人來請來三次期了,只等著入了秋便出嫁。她這些日子除開跟著李穎芝管著家中事務,便是在房間里繡嫁妝。其實對于一位國公府的小姐來說,嫁妝自是有人繡的,自己要繡的不過是一頂紅蓋頭,並過門後送給公婆長輩的鞋襪。
謝芳無聊地坐在繡凳上,自去年秋宴後便被譚氏逼著開始學女紅,這讓原來性子跳月兌的她苦不堪言。冬天的時候被平西候府邀去賞梅花,又被謝萍當著眾位小姐的面含沙射影地拿秋宴的事來說,氣得她當場就摔了一只杯子,引得簡映宛捂著嘴巴笑。回來後便被譚氏禁了足,所以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出去參加過任何聚會。
眾人行了禮陸續回去後,王嬤嬤朝著香爐里放了一把檀香,老夫人歪在貴妃塌上,被燭火映著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憔悴。
謝淵看著自己的母親,心中一陣自責。他不得不承認因為自己堅持娶了譚氏回來,使得母親多****不少心。
「母親,家里如今一切都好,二叔那邊也一直著人盯著,出不了什麼大事。李氏也進門了,又是個能干的,您以後便不要總是這麼勞心勞力的了。」
「我呀,一輩子操心的命,什麼時候閉上眼楮去尋你父親呀才算完。」老夫人招手示意兒子往前來。
「打听清楚了嗎?」。
「是,兒子派人買通了昀郡王府的一個三等管事,他渾家是在王妃身邊服侍的。听說去年從咱們家秋宴回去後便開始打听芬姐兒的事。過年的時候,謝海的一個心月復幕僚還專程回了一趟京,去了郡王府。」
「這個謝海真是瘋了,那昀郡王府的水是他一個外官能趟得起的,他這是要為那位做踏腳石呀。」老夫人提高嗓門說。
「依兒子看,這件事不見得是謝海先伸手的。這郡王府的庶長子今年都19了,早就到了議親的年紀,可王妃卻遲遲沒有動靜。她以往參加的各府的花會,宴席也不少,卻沒見過特意打听誰家的姑娘。」謝淵慢慢地說。
「你的意思是昀郡王找上的謝海,這不可能呀。他堂堂一個郡王爺,這大夏國除開各位皇子,禮親王和尚親王,就數他了,他用得著嗎?」。老夫人不解地看著兒子。
「听說,王妃與王爺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兩人都十分中意對方。怎耐老王妃嫌棄胡氏家世不顯,而那個時候又急著與先太後攀交情,所以王爺無耐才娶了王氏。後來,王爺如願娶了胡氏,便把府中一切事務均交給胡氏打理。連著當年嫡長女的親事,若不是皇後娘娘看在先太後的面子上,怎麼可能嫁給許氏的大哥。」
老夫人慢慢坐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兒子。「照這樣說,這完全是胡氏的主意,是胡氏想要與謝海結親。」
「不,確切地說是要與懷恩候府結親。」謝淵肯定地說。
「難道簡易恆都不管他媳婦嗎?由著她把手伸這麼長?」
「這個不好說,如今昀郡王府妾出的庶長子19歲,元配出嫡次子17歲,胡氏出的嫡三子15歲。原本按祖宗宗法應立王氏所出的嫡次子為世子,可王爺到現在都沒有為二兒子請封。要說胡氏沒有一點想法,兒子卻是不信的。」
「如果這件事真是胡氏的意思,看來這胡氏真是要拉攏這個庶長子拉。」老夫人點點頭。
「兒子也是這麼認為,這胡氏只因嫁給王爺做了繼室,胡家才被皇上看在郡王爺的面子上封了博男爵,這也只是一個空架子。她若想讓自己的兒子將來坐到那個位置上去,必然要尋求臂膀。」
「你說的沒錯,即便是簡易恆再想讓胡氏生的兒子做世子,但只要王氏生的兒子沒有大錯,他也不能越了過去,不然宗室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再則,兒子認為,雖說王家如今衰落了,但皇上還是念舊的人,不然也不會放任皇後娘娘去插手簡映容的婚事。我想這也正是胡氏所忌憚的。」
「哼哼,那謝芬倒是有幾分心計,你看她在家宴和秋宴上的表現就知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給庶長子找了這麼一個媳婦後,胡氏定會為嫡次子找一位不諳世故的小姐,最好是那種被家里寵壞的嬌嬌女。再給自己的兒子尋一個有力的外家。哎∼可憐映容姐弟兩個,王氏又何其無辜,不被自己的婆婆和丈夫喜愛,如今兒女也要受別人的搓磨。」
老夫人接過王嬤嬤遞過來的帕子輕輕按了按眼角,「你回去吧,告訴你媳婦,如今天氣正好,沒事多帶著二孫媳婦和芳姐出去走走,依我意思最好今年能把芳姐的親事定下來。上回秋宴看到那幾家,等著今秋放榜後,便開始挑選吧。」
老夫人看了看兒子的表情,接著說「你莫學你媳婦那目光短淺,定要給芳姐尋一位世家公子。芳姐不是榮姐,從小養的嬌,你看她從秋宴到平西候府賞梅,只是被那謝萍幾句話一激便沉不住氣。芳姐兒低嫁,找個有真才實學的,有你和仲兒不怕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不用去做那宗婦,將來隨著丈夫去任上最是自在。就算家境差一些又如何,咱們多給些嫁妝便是。」
謝淵無耐的笑了笑,什麼都瞞不過自己的母親。這幾天譚氏和自己念叨的還真是芳姐的婚事。譚氏把京里沒有娶親的候府、伯府、公府這些世家大族男兒都列了長長一個單子,還要讓他與自己一起選。
「是,兒子心里有數,譚氏那邊兒子自會與她說清楚,母親不必憂心。」
老夫點了點頭示意兒子退下去。由著王嬤嬤服侍著淨了臉換了衣服躺在床上,看著帳頂那串蝙蝠造型的銀絲穗子,不由感覺渾身發冷,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閉上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