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恢復的快,二月後,令彤已經行動自如了。
經此事,她仿佛一下子長大許多,之前那黃口乳牙的樣子竟一點也看不見了,話也多起來,那雙湛黑的眸子透著靈氣,傳情達意的,頗引人注目。
這日,令彤正在跟著哥哥令方寫字,令方性格開闊通達,博聞強識,文章詩書無不精通,最奇的是尤愛讀兵書,乃風神英邁之少年郎。
燕子進來稟告「大少爺,三小姐,有位年輕公子來拜訪!」
令彤放下筆,看了一會沒認出來,令方拱手上前迎道︰「慕容賢弟,別來無恙?今日駕臨寒舍,不勝榮幸。」
「令方兄長安好……令彤妹妹安好……我奉師命前來看望小師妹」說著看向令彤。
他口中的師傅自然是說的郭道伯,而非令彤口中的青硯。
令彤忙起身行禮。
「桑莫哥哥好!」她記得桑莫是郭道伯的弟子。
其實,這桑莫出身慕容相府,乃相府夫人郭楚蘭所生次子,郭楚蘭乃郭坦途的獨女,嫁的是慕容府世子慕容遜,婚後第七年生的桑莫。
因其八字正合子年丑月午日未時,兩兩六合祥瑞之兆,被族長郭道伯看中做了弟子,一直參與族中各類祭祀慶典的主持,今年十一歲,年紀不大,甚通禮法,且兼相貌清俊,十分得長輩鐘愛。
「師父命我送來文房四件和典儀一冊,說是等師妹玉體康復後,便與我一同往東閣堂上學」。只見他帶來的文房非常小巧,並不是尋常男子所用的樣式,一方端硯僅令彤的手掌大小,上雕一只餃水草的鵝,雕工精細十分惹人喜愛,可見用心十足。
「謝謝師父,謝謝師兄!」令彤接過來,十分心儀。
「桑莫賢弟最近讀什麼書?」令方終究是個讀書人,不免關心。
「桑莫才識尚淺,除了隨著師父學了禮學的典籍外,才只讀了《論語》及《孟子》篇……」
「令方兄讀的什麼書?」
「我愛讀兵書?」
「哦?萬萬沒想到,方兄竟然愛讀兵書……」桑莫甚是驚奇。
「不知方兄讀過哪些兵書?」
「我已讀完《孫子兵法》及《太公六韜》,現正在讀《吳子》六篇中的《圖國》和《料敵》……至于《治兵》、《論將》,《變化》、《勵士》四篇還未來得及細讀……」
「不想方兄未長桑莫幾歲,卻已讀這樣多的書,佩服……佩服……」
兩人談起兵書很是投機,令彤也不想多听,一個人走出書房。
抬頭見晴空朗朗,浮雲悠悠,就沿著游廊逛到園中,剛踏進園子就听見嘰嘰喳喳的,一丫頭笑道︰「起風了,燕子把線收緊些,別飛遠了!」
抬頭一看,一只漂亮的蝴蝶風箏迎著風飛的正好!不由得開心起來。
看見是令彤,丫頭們笑嘻嘻忙喚︰「三小姐來了?三小姐快來看,二少爺畫的這個紅蜻蜓是不是格外好看?!」
順著燕子手指的方向,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樟樹下,有一張漢白玉的石畫案,各類文房用品一應俱全,一位清瘦的白衫少年正持筆描畫,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二少爺令州,乃令方之弟令彤之兄;生的清秀儒雅,平日不愛多言,討厭熱鬧,擅長書畫。
「哎呀!二哥哥,你畫的風箏真是好看!」
「這個紅蜻蜓風箏能否送給我呀?」
令州煙眉微蹙,淡淡說道︰「丫頭們才喜歡這個,我應酬而已,你若想要,我另畫與你!」
「那我也要個蜻蜓的……」
「那個蜻蜓又有什麼好,我畫支牡丹給你吧!」
「為什麼?我不要牡丹!」令彤有點委屈,她頗為喜歡這個紅蜻蜓。
令州放下筆,神色幽淡,放柔了聲音︰「飛蟲草蜢怎麼可以送給妹妹?我畫朵蓮花給你如何?」
說來也奇,本來委屈的令彤,被他軟語兩句就化解了,呆呆點了點頭;見妹妹乖,他不由地微微一笑,這笑容恰似暮春落花,和煦卻也淡含了說不清何處來的憂傷……
令彤還小,心性聰慧卻難道明,只覺得這個二哥哥永遠是隔了一層紗似的,不似大哥哥那樣熱烈親近。
令州畫蓮花時,令彤支著腮看著,他不說話,令彤也不說話,見他寥寥幾筆,一朵輕靈的水上蓮花已經躍然紙上,然後換筆又添了一片荷葉,幾縷清波,拿起來自己看了幾眼,似還算滿意,才遞給令彤。
「等墨跡干透了再叫人穿線,然後就可以拿去放了……」
「哦」
令彤一路小心翼翼拿著那個蓮花風箏,因為畫的太美了,竟舍不得放去,生怕弄壞或是丟了!
進門一看,桑莫已經走了,令方正在書架上翻書。
「大哥哥,你看!二哥哥給我畫的蓮花風箏!」
令方就著她的手看了看,稱贊道︰「論畫,自是誰也比不上令州!這情韻全不似出自世家子弟,竟像是閨房小姐之作,清麗有余,剛勁不足,和他的性情一般……」
「不好嗎?」。令彤傻傻的問,總覺得大哥哥不甚欣賞。
「當然好,關鍵是彤兒喜歡就好!」
「怎麼,你舍不得去放嗎?」。
「對的,要是飛走了就可惜了」令彤說
令方刮了刮她的鼻頭說︰「那,哥哥幫你掛在你帳中,每日一抬頭便看見可好?」
「好!」令彤拊掌。
此時吳媽正好走進來︰「什麼事情這樣高興?」
「吳媽媽你看,二哥哥給我畫的蓮花風箏!」令彤舉著跑到吳媽身邊,吳媽附和道「嗯,果然好看!令州畫的就是比別人的強!明兒個,我帶你放去!」
令方在旁瞧著妹妹,已完全不似小時那病懨懨沒神采的樣子,臉上也有了血色,人也壯實明亮起來,十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