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令涵起了個大早,幫著柳姨娘整理花房。
柳姨娘翻來翻去選了一盆狼尾對令涵說︰「把這盆狼尾放到鴿棚旁的木架上去吧」
「為何放這個,既不開花又無香氣的,這盆紅色牽牛不好嗎?」。令涵問道
「不是為著好看」
「那是為什麼?」令涵好奇不已。
柳姨娘看著女兒,輕輕將她臉龐邊被風吹起的碎發攏了攏道︰「以後你會知道的,現下里卻不便告訴你,去吧……」
看著令涵走到屋旁,沿著木梯拾級而上,她似自語般說︰「你知道的那天,怕就是你我分離的那天了……」
令涵將狼尾放好,三步並兩步回來,微微喘著氣對母親說︰「母親今日還要到爺爺那里去嗎?」。
「要,等這里收拾收拾便去」
原來郭坦途老侯爺頭疾犯了,已連著頭疼了幾日,除了懷孕的三太太,大太太、二太太、柳姨娘、麗儂都在床跟前伺候。
「那,一會兒我去東府里看看,令州畫眉莨好了沒有」
雖已過去了好幾日,說到眉莨令涵的眼眶仍是紅了,柳姨娘拍拍女兒的肩道︰「事情過去了!莫要再想了,如此方可走的長遠,若每件傷心事都在心里梗著,或在嘴里咂模著,這日子啊可是難熬的……」
「嗯」令涵悵然點頭,知道母親說的皆是肺腑之言。
此刻已是巳時了,從辰時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令彤也沒有看到許慎來接她,急得團團轉,已沒了耐心!覺著再等也是無望,便回到府里到處找人去叫車馬,正遇上令方穿戴整齊要出門去,見妹妹如此樣子便叫住她。
「彤兒要車馬做什麼?」
「哥哥,我要去一趟醫館!」
「也罷,看你急的這個樣子,我帶你去吧,只是你要去哪里的醫館?」
「城西小壇子巷許慎的醫館!」令彤說著,不知怎地有了一種不祥之感,只覺得心跳的厲害,神色也不安起來。
「誰病了嗎?要尋許慎?」
令彤不說話,只是無助地看著他。
令方只好說道︰「好了好了莫急,路上再說,我這便帶你去!」
在馬車上,令彤將二日前發生的事情向哥哥說了一遍,令方听完許久都未出聲。
「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彤兒不該自己去尋他,無論多急的事,須得有我們在方合禮數……」
令彤也知自己行為欠妥,便訕訕道︰「彤兒知錯,但我今日必須見他,如今也只有哥哥能幫我了」說著眼圈就紅了。
其實令方極為欣賞許慎,兩人相識時間不長,彼此間卻有些默契,他覺得許慎也許不會再出現了,自己的傻妹妹恐怕是要傷心了。其實他豈會看不出令彤對許慎的好感,那樣逸群出眾,品行高潔的一位醫者,即便世家子弟里,比他好的也不多,討個女孩子喜歡再正常不過了。
到了醫館,發現門口排著三、四個人正等著看病,令彤開心道︰「定是因為有病人他不便丟下不顧,因而不去采藥了」
兩人近前一看,卻是門也未開,窗扉緊掩,喊了幾聲也無人應答。
「也許是他覺得上山采藥太苦了,不便帶你去吧?」令方站在令彤身後。
「不會,他絕不是食言之人!再說,我也去過的……」
「他若不願帶我,前日必會同我講的!」令彤咬了咬嘴唇。
「他會不會出事了?哥哥,我們打開門進去看看吧?」
「先等等,待我問問。」令方轉身向一位病人走去,作了個揖溫言問道︰「敢問閣下今日什麼時候來的?可見過許醫生?」
那人抬眼看了看令方兄妹,見二人錦袍華服衣冠楚楚,便知是豪門大戶里的公子小姐,又看令方禮數周全極有教養,便笑著回答︰「小的昨日午後便來尋許大夫看病,見未開門,想來他不在,便回去了。今日特地晌午之前就來,不想仍是大門緊鎖,也不知他在不在里面?」
令彤眼巴巴的望著哥哥,令方走到門前,嘗試著用力一推,門竟然開了!走進屋去,廳內卻是空空蕩蕩並無人在,東西都收的干干淨淨,晾在梁上的草藥也都收了起來。
來到內室一看,只見床鋪被褥折的整整齊齊,打開衣櫃,里面空無一物!又回到廳堂內,只見八仙桌上擺了有二三十包草藥,每一份上寫有求醫者的名字和與藥方,上用小楷寫著︰此為三日之用量,日後可按藥方自行抓藥煎藥。
除此再無其他字跡,又見桌上有一包銀兩和和一張半舊黃紙,拿起一看,竟是此間房屋的租契,細察之下,發現此屋尚有半年才到期,而桌上的銀兩正好夠房費之用。
此外再無他物留下,屋內還余留著草藥氣息,正是那許慎身上常年所帶之氣味。令彤一語不發眼里蓄著淚,從屋里走出去,令方自是不放心跟著她。
經過巷子口那家小面館,令彤停下,走進去。
伙計還認得她,笑容可掬道︰「這位小姐好,前日才來小店吃過面的不是?」
令彤點頭,淚珠已然在往下掉了,伙計手足無措道︰「啊呀,這怎麼話說的,是不是餓了?您別哭啊!」
令彤扯著他的袖子問︰「你昨日可見過許醫生來吃面?」
「哦,那許醫生哪,他昨日中午還在這里吃的面。」
「吃完後呢?」令彤問。
「吃完後,他將這半個月來的帳都結清了,當時我們掌櫃的還問哪,說還未到月底,先生何用急著結賬?」
「他怎麼說?」令彤顧不得滿臉的淚痕。
「他說……這以後,他不住在這里了!因此要把帳結掉」
「你們掌櫃有沒有問他要去哪里?」令彤問。
「問了,我們掌櫃的也不願意他走,那許醫生說,醫者行走天下,治病救人不拘在哪里,四海皆可為家……」
令彤終難再忍,放聲哭了起來,嚇的伙計心慌意亂道︰「小姐還是進里屋去吧,在這大門口,其他客人還以為小的欺負您了……」
令方上前拍了拍伙計的背,對他歉意的笑笑,上前將令彤拉開,帶著她向前走去,她抽泣道︰「他真的竟然一走了之了!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