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束手站著麗姨娘似一臉吃驚狀,一個竹萹在地上咕嚕嚕轉了幾圈才停下,地上散落了不少黏臭的物事。
「麗姨娘?!你可是作死嗎?你往我身上灑的臭烘烘的是什麼?」
令芬大叫著,手爐也掉在了地上。
「哎呀喂,對不住了,怎麼是大小姐呀?我可真沒瞧見您,這臭豆豉剛從醬缸里撈出來要拿去曬,誰知讓你給撞上了,哎呀呀,瞧把您臭的……別動,別動,我幫你弄干淨啊!」
誰知那麗儂手上已抹了厚厚的醬,只把個斗篷越抹越髒,尤其那雪白的貂毛,麗儂是邊抹邊扯,扯下的便丟在地上,沒扯下來的便再揉上幾下。
「你不要動我,你給我滾開!滾開!紅薔!紅薔!快來幫我弄干淨!」令芬又是惡心,又是憤恨的聲音已然帶著哭腔。
令彤看的忍不住笑起來,她再笨也知道麗姨娘是成心的了。
紅薔和葡萄匆匆而來,她兩也不知從何下手,只得把令芬先扶進屋里去了,那令芬一路上仍罵道︰「姨娘,你故意害我!你等著我告訴父親去!看他罰你!」
待她走後,令彤上前向麗儂福了福。
麗儂舉著手聞了聞,自己也忍不住皺皺鼻子,得意道︰「凡是欠我的,都得加倍還給我!這件斗篷原是老爺送給我的,誰知被她看上了,半道兒劫了去,哼!我讓你穿!看你還怎麼穿?!」說完也不理令彤竟自走了。
這里,柳姨娘已在花房里忙了近一個時辰,她的花房里少說也有三、四百種植物,草本、木本、水培、苔蘚、蕨類樣樣皆有,四季不斷,是她這十幾年來精心培育之成果,也是唯一之樂趣。
看院子的家丁見她也不鬧,只是忙著松土,施肥,倒也省心,本來柳姨娘軟弱柔順,在府里也是人盡皆知的。
「姨娘,你釀的桂花酒還有麼?可否再送一壇與我?」院門口突然傳來令麒的聲音。
兩名家丁見是二爺,相互看了一眼嘀咕了一聲,終究不敢攔著,打開籬笆門放他進去了。
「啊,是令麒啊,酒有,在堂屋後面的酒窖里放著呢,不如你自己來取吧?」
令麒隨著柳姨娘大步走進堂屋,忙低聲在她耳邊道︰「我就是來通個信兒給您,鳳雛那里的事情基本都已妥當,他父母同意他迎娶令涵,蔣皇後也已答應不干涉,至于葛家更無須擔心,現下,問題都卡在父親手里,雖然棘手,卻叫妹妹別灰心,我們再想辦法!」
柳姨娘點頭,抱起地上的一壇子酒遞給令麒,一眼瞥見一名家丁已然跟了進來,便笑著說︰「令麒既然愛喝,就先拿一壇去,晚上我去瞧瞧你娘,到時候再給你帶一壇去,今年就這麼著了,再想吃啊,要等到明年了!」
「如此多謝姨娘,那我這便走了?」。
晚膳時,柳姨娘將用小火炖了兩個時辰的雞湯盛好,端至令涵的門前,守門的勝子攔住道︰「老爺沒說讓姨娘進去……」
柳姨娘低眉道︰「她本就沒胃口,你們送的飯菜她也不喜歡,若餓出病來你擔的住嗎?」。
「那,讓丫頭送進去就成了」
「丫頭說的話她能听嗎?你們看著她溫順,實則左強,讓我親自去送吧,順便勸勸她,畢竟,我也一輩子做姨娘過來的,我勸的總比別人強些!你已經守了這一日,可覺得無聊?難道還想多守上幾日嗎?我若當真勸的好她,大家都省心些!」
勝子不過待了一日,已是覺得無趣之極,他平日里東跑西顛的慣了,哪有這般拘束過。
「那,姨娘進去吧,好好勸勸小姐,我們在門口候著,姨娘也別想著逃出去,這窗外頭,樓下院子里都有人,您若是犯糊涂,我們也只有得罪了……」
「渾說!我能逃哪里去?」柳姨娘說。
柳姨娘端著雞湯進去,里面守著的丫頭向她福了福,柳姨娘對她說︰「姑娘先出去吧,我同令涵說些娘兒兩的體己話,外面桌上也有一碗雞湯,是給姑娘預備的……」小梅看了看勝子,勝子點點頭,她才敢出去,在外面關上門。
令涵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柳姨娘道︰「涵兒起來喝口雞湯吧,喝了,才能漂漂亮亮的走出去,精精神神的嫁去蔣府啊!」
「母親是在說笑嗎?如今這形勢,蔣府終究是令芬所去的了」
「你坐起來,我有些重要的話囑咐你」
令涵听她說的慎重,十幾年來從來不曾這樣的,不由得心奇,慢慢坐了起來。
「趁熱喝了吧!」她乖乖的就著母親的手喝干淨。
「回答娘,你覺得鳳雛待你之心究竟怎樣?」柳姨娘問。
「他待我忠貞無二,這天下女子只肯娶我一人!」令涵眸子閃著光。
「有這一句便足夠了……況且你二哥說,那蔣家已同意娶你,就連他姑母也答應了,葛家也已退婚,只剩……他了!」
「答應娘不要灰心」令涵點頭。
「還記得你小時候娘教你的百花歌嗎?把冬天的那段唱給娘听听……」令涵小時,柳姨娘把四季花草編了四段兒歌教給她,令涵從小便爛熟于心,只是這幾年大了,不大唱了!此刻母親突然提起這兒歌來,雖有些奇怪,不免低頭想了想輕聲唱起來「瓜葉山茶小蒼蘭,初一初二和初三,金花竹玉銀洋柳,正是初四和初五,喉草水仙荷花包,初六初七和初八……」
「記住令涵,今兒是初七,明兒是初八……」
她含笑撫模著令涵的嬌女敕的臉龐道︰「我相信,你的命啊,一定比娘好!娘一定讓你嫁進蔣府,做個世子正妻,再不用過娘這樣的日子……」說完站起來,滿眼憐愛的看著令涵,半晌才決然的走出門去。
令涵看著母親的背影自語道︰「那不過是母親的願望罷了,您哪里說得動父親呢?」說完不由得嘆息,心中黯然。
柳姨娘回到自己的屋里,自牆角取出一個小酒壇,將平日里積攢的金銀珠玉首飾等都放了進去,然後蓋好厚紙,用紅繩扎好,抱著走出屋子。到了院中,她喚來一個小廝道︰「抱上這酒,同我去一趟麗姨娘院里。」
走至院門口一家丁攔著問,柳姨娘淡淡道︰「今兒答應了令麒去看麗姨娘,這酒也是她指明了要的,你們不讓我去也行,待會兒麗姨娘罵上門來,我可管不了……」
這兩人前幾日才吃過麗儂的虧,哪里敢攔著,一人道︰「放她去吧,二小姐在屋里關著呢,讓她走她也不敢走,怕什麼?」
柳姨娘整整衣裳,乘著夜色來到麗儂的小院。
房內亮著燈,她抱過酒壇子對小廝道︰「在門外等著便好!」也不敲門自己便走了進去,進屋一看,麗儂一人正盤著腿坐在炕上嗑瓜子,看見是她不免奇道︰「你怎麼來了?令涵呢?還關著?」
柳姨娘一語不發將壇子放在炕上,然後向麗儂跪下,磕了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