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一看,正是心中猜到的那個人,便是午後跑馬得了第一的郭令芬!
此刻她已然換了衣裳,一件蔥心綠的縷金挑線繡寶相花籠紗裙,頭戴赤金寶釵花鈿,銀鳳鏤花長簪,眉如遠黛,膚白似雪,神情嫵媚,妖艷可人。
「此時的郭小姐同剛才馬上之英姿相比,簡直判若兩人」斯震淡淡說。
「若總是以一面示人,豈不無趣?」令芬半掩面笑道。
「卻不知小姐還有幾面?震倒是好奇的很!」
「那殿下需長長的時日才看得清了」令芬道。
「果然有趣,才貌兼有,還有這千變萬化之姿,那震豈不是得娶回去才看得完了?」斯震挑著眉戲謔道。
「小姐是否覺得自己為今日最大之贏家?」斯震上前一步問道。
令芬饒有興致的盯著他的眸子,「殿下W@以為呢?」
「小姐這第一名當真名副其實?」
「令芬在眾目睽睽之下得了第一名,看來殿下卻頗有疑慮?」
「在懷玉冰魄的頭上上抹了濃蜜,再放出蜂子蟄她,這法子倒也算巧妙!」
「小姐今日騎一匹昭陵六駿之颯露紫,又穿一身黑衣高調出場,這般處心積慮的要爭第一,究竟意欲何為?要知道,選正妃並不只看名次,小姐如此大出風頭,可明白什麼叫過猶不及?」
令芬嘴邊的笑意漸漸退去。
「殿下睿智,令芬今日安心大展身手,便是想告訴殿下,即便暫時沒有第一的能力,用些智謀,卻仍可得到第一!這一點,相信同殿下深有同感吧?」
「你如何猜度到我的想法?」他眼中精芒一閃。
「殿下雖居臣下,心中卻有鴻鵠之志!凡有志之人,他日必以行動來證明!令芬說的對嗎?」。
斯震面色微震道︰「你如何這般肯定?」
「因為令芬也是這樣的人!」令芬笑著施禮。
「我倒想听听,你將如何實現自己心中的鴻志?」
「我的鴻志,便是幫殿下推倒面前的那塊絆腳石!並且,也只有我做的到……」斯震猛地看她,自牙縫中迸出幾個字︰「你可知這話大逆不道?!」
「知道!在別處是,但在殿下這里卻入耳的很!」令芬看著斯震。
「你大膽!」斯震厲聲道。
「殿下的心志與才干遠超太子,所以令芬願選良木以棲之……」
「太子那里,令芬完全可以把握他的喜怒哀樂,他在令芬眼中,根本不堪一擊……」
「你別忘了,我的對手不止太子一個,皇後手里,還有一個皇子,沒了太子,蔣家還會全力扶持他的!」
「但令芬卻賭的是殿下贏,在皇帝心里,皇後不過是蔣氏,而恪妃才是他最在乎的人,不然便不會有今日這賽馬會了!」
「話已至此,令芬效忠殿下的誠意已悉數獻上,要不要選令芬,殿下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考慮,天色不早了,家府路途遙遠,令芬這便告辭了!」說完盈盈一福,裊娜翩躚而去。
走了幾步道忽然听見斯震問道︰「傳說太子在神龍鏡等的人,難道便是小姐?」
……
令芬不回答,只輕聲一笑,繼續向前走去。
待令芬回到西府,已是晚間,家中早已得到消息,令方與她皆得了第一,自然是好一番慶賀。
家宴之上,麗姨娘冷笑道︰「大小姐辛苦了,都這個時辰了,還把人都叫出來吃晚飯,也真想的到啊!這第一也拿了,也該謝謝你哥哥為你淘鼓來的駿馬!沒這匹馬,估計也得不了第一吧!」
令芬此刻不欲與她爭執,只得笑道︰「是要謝謝二哥,那匹馬可著實出盡了風頭的!」
那麗姨娘翻了個白眼道︰「今日這般大慶也太早些了吧?人家還沒選咱們大小姐做皇妃呢,不是要等三個月嗎?到時候若真選上了,再慶也不遲!」
二老爺慍道︰「你的嘴再沒好話的,吃飽了沒有,吃飽了就先回去吧!」
「已經吃撐著了!這便回去!」說完也不施禮,便走了。
二太太氣的什麼似的,對二老爺道︰「老爺您看看她這個樣子?哪里還有一點分寸!您不管管嗎?」。
二老爺皺著眉道︰「她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睡著了身上還滋滋冒火星子呢,再去燎她干什麼?這麼多年了,你在她那里可曾佔過便宜啊?」
「老爺您也不出去看看,哪個府里的姨娘像這般囂張,這也太不像話了!」二太太終究要嘀咕兩句。
「誰讓你兒子不成器呢?如今我全靠令麒做事,我老了,還能干幾年啊?令芬若再一嫁,只剩了令麒,你空了也該好好教導教導令資,別的事情上還是省些精神吧!」
「若說令資不成器,也不是我一人的責任!老爺您要麼多少天不在屋里,要麼一來便盯著他不放,他性子蔫兒,要面子!有事也不愛放嘴上,您也沒耐心讓他好好說,哪像那令麒,隨了那個潑婦,自小便油嘴滑舌的,有的說成沒得,慣會討您的巧,同樣是兒子,您自己說您偏心不偏?」
只要說到令資,二人便有的嚼了,扯上個一天一夜也不稀奇,令芬早就听得不耐煩了,便甩了門簾出去,由他們吵去!
春日的夜晚溫涼宜人,香花和新發的草木女敕芽混合在一起,發出令人舒服的氣味。
令芬一人在院子里散著步,忽然想起今日斯震所說的,冰魄頭上被人抹了蜂蜜的話,不由的向沉思院的方向張望了幾眼,遠遠的,似乎有一豆微弱的燈光,令芬朝那里走去。
來到院門口,四周非常安靜,院中草木錯落有致,一步一景,顯然當年還是頗用了些心思設計的,之前經過從不曾好好欣賞,今日一看,確實比府中其他之處皆要高明許多,可見當年郭漾之品味甚高。
只見小書房內有一盞安詳的燈亮著,令芬心中忽而一動,不知是不是令州在內。
她輕輕推開門走進大廳,月光從窗格斜射進來,像一闕詞般有韻致,只見書房的門是開著的,透出淡淡的燈光來。
「你真的來了?」里面傳來令州的聲音,那語氣似病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