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芬進門一看,他正站在書桌前,雙手撐著桌沿,面有疲色。
「你不舒服嗎?」。令芬走近問道。
「有一些吧,可能來回奔波的關系。」
「是你在冰魄的頭上涂抹了蜂蜜,引來蜂群?」
「是,只是蜜蜂並不會無緣無故飛來,需要事先去捉了裝在細網里備用……」他氣息有些微弱。
令芬上前一觸他的額頭,竟然是燙的!
「你病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令州握住那只柔滑的小手,「我知道此事做的不太好,可能有些破綻留下,事後沒有機會立刻擦拭白馬的額頭,但你終究得了第一,得以大放異彩,想必那二殿下應該關注到你吧?」
令芬神色復雜道︰「無論怎樣,第一就是第一,我要的已經達到,以後的路走一步看一步,並沒有什麼好多想的,你肯這樣為我,我感念于心……」
「若我做些什麼,能讓你略微輕松,我便安心許多……」
令芬上前,抱住他的腰,剛踫到他的身體,他卻發出痛苦的一聲叫,嚇了令芬一跳!
「你到底怎麼了?」她看他雙手捂著肋骨,臉上竟然冒出冷汗來!
「讓我看看怎麼回事?」他躲著不讓她看。
「你不讓我看,我便再不會接受你的幫助,從此再不理你!」令芬斷然道。
「也罷,你看吧,我被那冰魄踢了一腳,它氣力甚大,因而疼痛不已……」
令芬解開他長袍上的紐扣,撩起他的中衣,只見他右邊肋骨下一片青淤,輕觸都不能忍。
「不知是否傷了內里?」令芬焦急道。
「這樣,明日我從外面找個醫生進來,就說我騎馬受了傷要治療,明日巳時你過來,讓他在這里為你醫治,可好?」
「好」令州點頭,目光柔和的看著令芬。
昏暗的燈下,呼吸相聞,二人覺得氣氛甜蜜而曖昧,都覺得不該在此蹉跎下去,令州低頭整理衣裳,扣著衣扣,不知是不是因為疼痛,手竟微微發著抖,令芬輕嘆了一口氣上前替他扣著,也不知是誰靠的更近了點,兩人的臉相擦了一下,鼻尖也觸了一下,正似火石擦著了火絨一般,令州倏然抱住了她,令芬看著他幽黑的眸子,忍不住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吻了吻,令州終究舍不得放手,也湊上去吻了吻她……
令州回到自己的房中,一推門便是一驚。
有一個人正端坐在自己房中,好整以暇的等著他。
「兄長,這麼晚了,不知有何……」他略一揖道,肋間疼痛,只能不動聲色忍著。
令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目光帶著研判之意看著他,令州自小尊敬令方,許多時候並不怕父母,卻怕這個大哥,不由得背後微微冒汗。
「這麼晚了,你去了哪里?」
「有些悶熱,在園子散散步」
「今日去蘇府,可曾看到那幅《秋山歸雁圖》?」
「不是秋山歸雁圖,是《秋山行旅圖》……」
「哦,不是歸雁,是行旅?行旅之人最要認明方向,方向若錯了,便走不出迷途了……」令方自來不在書畫上用心,今日卻特地同令州聊起畫來,又說了些看似無關聯的話,令州心中更是忐忑。
「那幅畫怎樣?蘇衿喜歡嗎?」。令方特地問到蘇衿,令州同蘇衿氣味相投,二人常在一處研習畫技。
「今日……卻不曾去蘇府」令州終于掙扎著坦白。
「還好,多謝你沒騙我,雖然我若想印證也極容易,但終究想听你的實話……」令方的語氣終于有些釋然。
「今日,你去了賽場嗎?」。他又問。
「……」令州猶豫,對著令方終究說不出「沒有」這個詞。
「今日賽場發生了一些不同尋常之事,你可知道?」
「只知道兄長同令芬都拿了第一」
「你去賽場是去觀賽,還是另有緣故?」
「兄長這樣問,不知是何意?」
「你自然懂我的意思……如今你也大了,母親正為你向茵妹妹求親,即將成家立業之人,以往的荒唐之舉,當止則止吧!」
令州低頭不語,面上卻顯出些痛心之色。
「早些睡吧!我走了」他抬腳向屋外走去,經過令州身邊卻又站定,低語道︰「希望今日賽場之事與你無關,雖然我也知道,這也許是自欺欺人……還有,那颯露紫雖然彪悍,卻不可亂喂它東西,一些坊間傳的野方子也不可輕信,把這個明日拌在它的草料里喂它吃下,它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已傷了元氣……」說完,向八仙桌上的一包東西指了指。
他語氣雖平和,每一字卻似小錘敲在令州的心上一般,等他出門後,令州頹然一松,走到床邊坐下。
吳茵是新柳堂弟的女兒,也算令州的表妹,新柳看上的女孩兒自然是不差的,只是,在他心里,世間女子不過分為「她」,和「不是她」兩種,既然不是她,是誰都沒有區別。
新柳坐在椅子上,令彤正在為母親洗腳,她月份漸漸大了,已不能彎腰,比起前面幾胎,這一胎的肚子確實很大,令彤輕輕為母親捏著有些水腫的小腿,令方正好進來請安。
看見此景笑著夸她︰「妹妹越來越懂事,竟比我們兄弟幾個強多了!」
吳媽在旁說道︰「可不是?才剛我說我來洗,她非不讓,要自己幫太太洗,姑娘是貼身小棉襖一說再不錯的!」
「今日令芬姑娘也得了個第一,到底是怎麼回事?」新柳問道。
「說是原本第一的郭懷玉姑娘路上遇到了蜂陣,因而落敗」令方回答道
「哦,想必這便是運數吧……」新柳淡淡道
「令芬再不肯落人之後,那個第一若說全憑的自己的本事,我卻是不信的!」令彤斬釘截鐵道,新柳和令方不由對視了一眼。
令彤幫母親擦干腳,突然想起什麼來︰「哥哥你看見二哥哥了嗎?」。
「今日他什麼時候從圍場回來的?連晚膳也不曾吃呢。」
「令州也去圍場了嗎?為什麼沒有同我們一道?」新柳問道。
「你下午當是看錯了,令州今日確在蘇府看畫的,我剛剛從他房中出來,說是看了一幅《秋山行旅圖》,皴法極好的。」
「哦」令彤本就不甚在意,尤其大哥哥這麼一說,更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