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夫人在此次巨大的打擊中病倒了,暮年之人經不起喪子和失孫之痛,已然下不了床,太醫看過後說挨不了多久了,這對哀痛沉沉的郭府來說,又是沉重的一擊!
東府里開始大辦喪事,令方三兄妹一身孝服在郭祥康夫婦靈前守喪,上香添油,掛幔守靈,還要供飯供茶,監收祭禮等等。
到了五七正五日上,應佛僧正開放破獄,傳燈照亡,參閻王,督鬼,宴請地藏王,開金橋,引幢幡,道士們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神僧們行香,放煙口,拜水懺,喪文禮節之繁復,幾乎讓人忘了悲痛;還沒收尾干淨,老太太便在一個清晨與世長辭,這噩耗傳遍全府,少不得又得開始置辦老太太的喪事,璦寧有身孕不便操勞,說不得只有大老爺大太太和令尚親自來辦,他二人自來養尊處優從不曾操心過家事的,又是驚中帶累的,病倒了個太太,大老爺在喪禮上昏厥過去,惹得闔府里更添忙亂!
西府里,令資還在大獄里關著,二老爺二太太整日里到處求告,府中的事情也竟顧不上了,整個郭府便如同大廈將傾前,支離破碎,搖搖欲墜!下人中有些不安分之人也開始蠢蠢欲動,偷竊之事也漸漸多了起來,見此情形,璦寧少不得挺著大肚子親自出面,畢竟她管家有方,向來有些威儀在,賞罰之下,漸漸的又恢復了秩序。
這麼個當口,令東又發了小兒黃疸,從頭到足遍體黃色,嘔吐不止,太醫說須光照治療,于是用黑布蓋上東兒的眼楮,抱在陽光下曬,如今是夏季,時間不長便熱的一身汗,加之他從頭至尾的哭鬧,出汗太多,又起了痱子,大概是痛癢難忍,又嚎哭個不停,令方令州都是焦頭爛額,令彤更是急的嘴角起了泡,幸虧吳媽帶過孩子,用了薄荷葉煮水給東兒洗澡,又在痱子上抹好青草膏,才漸漸消退,七八日後,黃疸也漸好。大家剛要松口氣,這小家伙又兩日不出屎了,小肚子漲得鼓鼓,偶爾放個屁,只因原本新柳打算自己給東兒喂女乃的,並沒有去選女乃娘,前幾日東府里忙著治喪,吳媽小雋等只好用羊乳、牛乳和米湯等喂了幾天,估計火氣大了些,就便秘了。
小雋為他輕輕揉著肚子,半天過去了仍是沒用,後四處打听了偏方,找了個小手指粗細的象牙棒,頂端磨的光溜溜的,蘸了麻油幫他涂抹在****處,同時用金銀花煎湯水,加入蜂蜜喂給他喝,如此,終于有了效果,吳媽長舒了一口氣,疲憊的說︰「這一生里從未如此忙過!真真是作孽!」
此刻令彤穿著一身黑青色麻布長裙,頭上只戴了一朵白絨花,眼泡腫著神情肅郁的抱著東兒坐在廳里,面前站著兩位女乃娘。
左邊的一位看著很壯,大眼闊嘴的,右邊的一個,令彤看了一眼後不禁又看了兩眼,只見她約莫三十歲的樣子,比較細巧,嘴角微微一抿時竟有一絲絲像新柳的神態,令彤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指著她道︰「就要你吧,以後弟弟便吃你的女乃了」
吳媽上前對她說︰「她叫作元姐,也生過兩個孩子了,女乃水好,人也白淨淨的」
令彤走到她面前,將令東輕輕放入她的懷中,略福了福道︰「以後就請元姐多費心了,有什麼要求盡管和我講,千萬不要委屈了東兒!」
那元姐也是伶俐的,連忙道︰「大小姐請放心,我便把小少爺當做自個兒的孩子一樣……」
從郭祥康夫婦離世的第二日起,這家里的事,已是令彤在做主了,令方令州則是忙著應酬外面的人情往來。
吳媽心疼她十二歲便要挑起管家的重任,卻不敢在她面前落淚,總是趁她不在意時,悄悄背過身去擦擦眼楮,之後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盡力協助她。
東兒也不知是不是生產時不順,性子生的急躁,白日昏昏睡覺,到了晚間便開始哭鬧,怎樣哄都沒用!並且不能離了懷抱,一放下便哭的像要斷氣了一般,大家憐他弱小,便只好輪流抱著,一人兩個時辰,這麼幾日下來,個個疲累不堪,令彤尤其勞累,加之思念雙親,不日便病了,惦記著家中事情多,不得已還得強撐著處理,幾日下來下頜都尖了。
令方看了心疼,命令她好生養病,自己則大門不出坐鎮在家,一些不得已要接待的人和庶務,便派令州出面,這樣靠著三兄妹協力,基本也算支撐過去了。
其實郭家的事情,第二日便已傳入宮中。
皇帝听說後先是大驚,繼而便是大怒!
將桌上的奏折全部掀翻在地,叫道︰「好一個寧死不屈!好一個舍身取義!他郭祥康以為自己是誰?竟也想著武死戰,文死諫的,想要流芳千古!?朕看他這是赤luoluo的沽名釣譽!他一死了之,扔下多少身後事?他這樣做置君于何地?他這是將髒水潑給了朕!他死了,朕成了什麼人?朕成了逼死良臣的昏君!還嚇得他待產的夫人歸了西!留下一家子孤兒寡母!朕成了制造了這人倫慘劇的劊子手!」
他雙眼噴著怒火,將一杯茶摔到汪賢身上。
「你做的好事!看來朕對你太寬容了些!」
汪賢忙跪下磕頭,「奴才罪該萬死!」
「你自作主張把太後請來,逼的朕不得不給太後面子,朕體恤他,給他機會保全他郭家,他是怎麼對待朕的?!嗯?朕問你,他是怎麼對待朕的?!朕的一番好意他又是怎麼辜負的!?你說呀!」
汪賢伏在地上頭如搗蒜「皇上息怒!都是奴才的錯!奴才自作主張,奴才罪該萬死!皇上可以打罵奴才,只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既然他只顧邀名,想要成仁取義,想要死得其所?!哼,朕偏不成全他!朕只道他是貪弊案發,慚恨交集,故而畏罪自裁!
汪賢听得是心驚肉跳,知道大事不好了!卻再也不敢去通消息,只能任由皇帝痛快的發泄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