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的最後一間,如今已成為盧染的畫室。里面放了一張花梨木的大畫案,畫案上宣紙已經鋪好,筆墨顏料也都齊備。
今日他要畫的是洛娜。
親親坐在一張玫瑰椅上,腿上趴著一只黑白色的花貓,她還是第一次來看盧染當堂作畫,也很想知道他是如何憑著記憶來畫人。
盧染閉著眼思索回味,洛娜的眸子又大又深,有一種捉模不定的野性與生機勃勃的光彩,腦中這種形象越來越清晰,他才睜開眼楮,開始動筆。
洛娜在一旁看著,大氣也不敢出,唯恐影響到盧染的發揮,把自己畫難看了,盧染瀟灑的在紙上揮筆,時而略加思考,時而不間斷的細描,趁著他要換筆時,兩人才敢湊上前去看。
雖然畫紙上還只有一張臉龐,但異域少女那濃郁的迷幻氣息卻已經呼之欲出了!洛娜欣喜的與親親對視了ˋ一眼,本想說什麼,盧染突然轉過臉看著她,嚇得她忙閉上嘴,盧染卻不是這個意思,只笑著問她。
「你愛哭嗎?」。洛娜搖搖頭。
「會時常害怕嗎?」。洛娜搖頭「不害怕」。
盧染又提起筆,在眼眸中和嘴角處略作修改,再看那張臉龐,便又多了一絲無所畏懼的氣勢,這麼一來,洛娜忍不住拍手道︰「這樣更像我,剛才那個像啟娜!」
姐妹倆本是孿生姐妹,長得一模一樣!啟娜是妹妹,性格更單純一些。要把她倆畫出區別,應當是很不容易的。
此刻一個小僕走進來︰「掌櫃的,有人找您」
親親放下懷中的貓,拍了拍身上的浮毛跟著他走出去。
「有一位客人在杜若廳中等您」
「杜若廳?你不知道我從來不接客嗎?你去跟他說,我沒功夫!」說完便要走。
那小僕快跑幾步說,「掌櫃的規矩我自然知道,只是您若不去,這位客人怕是要醉死了,他喝了酒正趴在桌上,一邊敲著桌沿,一邊說……」
「說什麼?」親親轉過身。
「說……說的每一句話中都有親親二字,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找您,只是听見親親,親親的,以為是您的名字」
親親皺了皺眉頭,說︰「你去叫兩個人過來,看看是誰這麼撒酒瘋,若是個不識相的,便把他給我請出去了事!」
轉眼親親帶著三個人來到杜若廳,推開門一看,一位男子趴在桌上,一個空酒壇倒在桌上,看來已是喝干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說著︰「名字叫做親親……偏偏半點不與人親……」
親親走近,把他的臉扒拉出來一看,不由得一楞,這不是令麒又是誰?大半夜的跑到瓏香閣來喝酒,嘴里還不清不楚的,不知是唱的哪一出?
「先幫我把他抬去榻上,再拿醒酒湯來!叫春梅拿幾塊熱毛巾過來,然後你們出去」
「是,掌櫃的!」
春梅給了喂了醒酒湯後,他又睡了一會兒,才悠悠醒過來,春梅幫他擦干淨臉和手,他從榻上慢慢坐起身子。
親親坐在他的對面,翹著腿歪著頭看著他。
「現在幾時了呀?」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問了個沒用的問題,其實,來到瓏香閣的人,有哪個是在乎時辰的呢?又有誰不想忘了時辰。
親親根本不理他,換了個姿勢盯著他。
「怎麼敢勞動繆掌櫃到這里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誰知頭一昏又跌坐下去。
「你一人足足的喝了一壇子酒,不想要命了?」親親沒好臉色的說。
「一個姑娘也不叫,還佔了我一間上房!……我虧也虧死了!」
「我若真叫個姑娘,還能有個好?」令麒突然問。
親親噎了一下又說︰「算了,我不同醉鬼理論,你再睡一會兒吧,反正天也快亮了……以後若只是喝酒,便用不著來我瓏香閣!」說完站起來就要走了。
「哎……你等一等……」令麒不知為什麼,不想她立刻走。
「怎麼了?還嫌禍害的我不夠?」親親用眼角看著他。
令麒訕訕道「我哪里敢啊……我只是……」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看著親親楚致的眉眼,竟然說︰「我只是不想你這麼快走,你就不能再陪我一會兒?」
親親站起來,帶著鄙夷的表情走到他面前,彎下腰看著他的眼楮。
「我從不陪客!我是掌櫃,不是姑娘!即便是,也是天價的銀子,你舍得一擲千金嗎?」。
令麒看著她烏黑聰靈的眸子,還有一股幽幽的聞了使人心醉的香氣,便借著酒膽做了一件醒的時候絕不敢做的事。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過她,強行抱進懷里,又乘機在額頭上重重的親了一口,將臉埋在她的背頸里,就在擁她入懷的那一刻,突然胸中一陣的擂動,繼而一陣酸痛,痛的他幾乎要落下淚來。
「今兒反正也是冒犯了,我就這麼著了!你要發火,也是明兒的事了,明兒任你打罰,我自來領受!」說完,緊緊抱著親親縴瘦的身子,貪婪的聞著她身上,頭發上的香氣。
懷里的親親似乎是傻了,誰敢這麼對她?她可是瓏香閣的二掌櫃!那些達官顯貴見了她也要讓她幾分,那個戴面具的,猜的不錯的話,當是一位皇子,在她面前也只得守著她的規矩,她是那種大把的賺了你的銀子,你也不敢說半個「不」字的人。
這麼多年來,惦記她的,找她做生意的,想在她這里撈些便宜的人比比皆是,但敢一把將她撈進懷里的,倒還一個都沒有!
原來一個懷抱是這樣的,暖暖的,糙糙的,有些酒氣,有些陌生又奇怪的氣味,還有一個聲音咚,咚,咚的,那是什麼?難道是這大膽狂徒的心跳?!
這些都不可怕,可怕是自己居然沒有掙月兌!竟然任由他抱了這麼久?最最不可思議的,他居然還敢親了自己一口,雖然只是額頭,可自己的臉什麼時候讓男人踫過?等她理清楚這些,已經半柱香功夫過去了!這時候再掙月兌?似乎也晚了點,是給他一記耳光?還是明兒結賬的時候狠狠斬他一刀?……
親親在這思緒亂飛的時候,令麒竟然已經滿足的睡著了!
到底踹不踹他?到底啐不啐他?
想著想著,親親覺得眼楮也澀了,頭也昏了。
她將自己的那雙茄紫色的緞子面繡花鞋輕輕踢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枕著令麒的臂膀,右手放在他胸膛上,令麒的胳膊將她整個攬在懷里,就這麼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杜若廳的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雙鬼精靈的眼楮向屋里瞄了一圈,當看到榻上相擁的兩個人後,頓時笑成一對彎月,另一只手趕緊捂住了嘴,隨即門被輕輕關上,這眼楮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為他二人操碎了心的魚樂。
他故意慢慢穩穩的走下樓梯來,整個大廳紅燭高照,金色紗幔柔柔垂著,看在魚樂眼中,就像那婚禮的喜堂一般,他得意洋洋自語道︰「這就對了嘛!一個裝冷,一個裝笨,能裝多久啊?倒不如……雙雙于那羅霄帳中入眠吧……」最後還加了一句戲文做收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