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糖春色 第114章 最最倒霉是朱家(4000)

作者 ︰ 沈閱

白花花的太陽在當空,照得青石板也刺眼起來。

而今又是一年大暑天。

樹上的葉子都被曬得卷了葉,走出去的人們都能感到鼻子耳朵在冒煙,土狗吐著舌頭趴在店鋪跟前有氣無力。

這樣熱的天氣,人們該都是窩在家中不願出門罷。

這樣想就錯了,

鶴渡縣城人們,要說此時去哪?

不是去茶樓,就是在去茶樓的路上。

茶樓里的說書先生,看著底下烏壓壓的人群,唾沫四濺。

「上回書說道,咱鶴渡縣里各家糖坊,各家糖坊看少東,最是厲害為秦家,最是奇絕公孫潛,想必大家也都早有耳聞,今日一說,最是讓人敬服,當屬誰家呢?」

說書先生喝了一口茶,賣了賣關子。

這麼些天,說這各家糖坊的事情,不懂吸引了多少人。

也不為別的,鶴渡縣里頭,誰家都跟熬糖月兌不開關系,且不說在各家糖坊扛活的人已經不少,其中定然有能夠扯上關系的,只說在這鶴渡縣,那糖街,還有來回打貨的客商,過來需要吃飯吧?要住店吧?要是真的問一句,你們這今天的糖熬得怎麼樣了?

要是回答不出來?那還算是鶴渡人嗎!

听說話先生如此問,就有人忍不住了,「是陳家,陳家糖坊,誰不說一聲仁義!要不是他們率先熬了糖,還不藏私地告訴各家,鶴渡能有今日的盛況嗎?」。

「我看是秦家,秦家這些天風頭很勁,秦家少東秦公子,這才多少年?連續出了多少新糖?這才讓人敬服呢。」

「也不是我說,秦家公孫家都已經說過了,照著這先生的性子,定然是說別家的。」

說書先生神秘一笑,「大家伙倒是沒有猜到,我要說,這最是讓人敬服,當屬王家王勝男,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

這話一出,自然又是石頭入水,激起一片漣漪。

「你們倒不是?且听我細細說來。」

「這王家糖坊自陳家糖坊出來之後,乃是迅速地發展起來,王勝男乃是長女,長到十幾歲的時候,剛要成親,王太太竟病去了,王老爺愛妻深重,也跟著去了,這弟弟年紀尚幼,要當真的出嫁,王家糖坊,怕是就要散了。

她作為長姐不得不扛起這重任,為此也把親事退了,王家糖坊在王勝男手里,非但沒有退步,反而更進一步。」

「這王勝男原本是打算等幼弟成年,這才把家業交還回去,自己也能過些清淨日子。」

說到這,雖然說書先生沒有停頓,周遭的人卻是轟然笑了起來。

「我看難,要說王家少爺也是聰明的,哪個花魁的最是絕色,哪里的酒樓出了招牌菜,這什麼時節去什麼地方游玩,最是知曉,偏偏不知道怎麼熬糖。」

「可不是!要不然王勝男多少年沒有嫁人,就是被耽擱了。」

說書先生笑了起來,「這般說來,有多少女子,能做到王勝男這一步?先要有能,不然即便有心不嫁人,一個女子撐起家業也是難,二要有心,要不然甩手不干了,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但她不僅做了,這麼多年如何,大家也看在眼里,可是讓人敬服?」

這下就沒有人反駁了。

「這也沒有第二個王勝男了。」

「說得好!」

也有人嘀咕,「這女子太過能干,一般命都不會好。」

只是這話被淹沒在人們的唾沫星子里,沒有翻起任何風浪。

一陣三弦響過,又是一陣有節奏的刷板聲。

等烏糟糟的討論的聲音都挺了下來。

說書先生這才帶著笑意繼續說道︰「這要說厲害奇崛或者令人嘆服,也都比不過這陳家,陳家糖坊,最是……」

「最是如何?」

「最是有福報!」

說書先生說得似乎也有些感慨起來,「這陳家糖坊如何大家想必一清二楚,這坐著的人當中,還有誰跟陳家糖坊沒有瓜葛的?要不是陳家,咱們鶴渡,怕就不是今日之鶴渡了。」

「卻說陳家糖坊,之前也是波折重重,死的死散的散,單單剩下一個唐五爺,還病得要死不活的,老四胡家的親戚卻是來投奔了,當初誰不夸一聲,這胡家來得是時候,把整個陳家糖坊撐了起來,可誰知……」

說書先生一臉的不以為然,「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見他憤慨。

別人倒是不知道的,只覺得里頭是深有隱情,都有些興致。

這一回說書先生也不賣關子了,「這胡家裝了這麼多年,直到這一回唐五發了蔗帖,各家少東前去,這才發覺,這胡家父子,原本以為唐五這病是不會好了的,這才做好人,只等那唐五一去,陳家糖坊就自然姓了胡,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唐五,病好了!」

病好了的唐五,仁義呀!首先想到的依舊還是大家伙,這些年這般為難,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一家糖坊求助過?要是他開口,那些糖坊,有何理由拒絕?

可嘆唐五病愈之後,馬上就發蔗帖,想讓大家更進一步,殊不知這胡家可惡,竟然使壞要把他騙出去,這一來唐五如何立足?好在這人在做天在看,在這胡家要搗亂的當口,突然出了異像!」

這種因果有報的又夾雜一些無法解釋的現象,這樣的事情,最是能讓大家喜聞樂見。

是以一說異像,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可是老天突然下雨了,這樣就走不成了!」

「要不然就是有事情拖住了,我就說好人好報。」

說書先生搖搖頭,「說來也是奇怪,這唐五爺,都跨上了馬了,剛要行,這道上,突然出現了百十條大大小小的蛇,攔在馬下,趕都趕不走的。」

「哎喲,這可不多見,蛇不是那個時候出來的吧?」

「這唐五有好命呢,之前身子骨不好,就找了五姑娘一並關著,這可不是跟這些蛇啊猴啊豬啊投緣?」

「我家二叔家的表舅的弟弟,就去過那,听說那猴子都成精了,听得懂五姑娘的話呢!」

人們又引發了一片討論。

說書先生等差不多了才道︰「這唐五心善啊,他既走不了,也不忍心傷了蛇,這一拖,各家少東就來了,就更走不了了,可笑胡家父子此時還要上前挑唆,被大家一下看穿,只拿他們經手的賬本一看,好嘛!這陳家糖坊家大業大的,如今除了甘蔗地愣是什麼都剩不下了,連年的虧損……」

「唐五到底念著情分,只再也不讓他們管著這家業,卻也沒有打殺了人,給了兩間破茅房,依舊容他們住著。只是這樣一來,陳家糖坊在前年那糖業大會上,可不就是被動得很?誰都以為他們去不了了,但唐五跟五姑娘,愣是擠進去了,那糖雖然看著沒有什麼好的?一品,加上放進水里驗看,竟一點雜質都是沒有的。」

「挨過了第一年,第二年又是磕磕絆絆地,堪堪進了糖業大會,這一次是幸運,兩次三次,可就不這麼簡單咯!」

有人有些不解︰「怕是別人顧念以往情分故意相讓?」

說書先生一拍刷板,搖搖頭「這就不是了,說到這,不得不說一下朱家了。這兩家,還真的就分不開。」

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漢子,也是跟別人不同,別人桌子上都是茶點,他一個人獨佔了一張桌子不說,上頭的茶點也是有的,卻又擺了一壇子酒,听到這,往嘴里倒了一氣的酒,說話聲音跟吼一般︰「那這朱家如何?!」

說書先生也見慣不怪的樣子,「這朱家呀,最最倒霉是朱家!」

「說來秦家跟朱家,差點成了親家不是?秦家少東厲害呀!在前年的時候,就多出了兩種糖,誰都曉得,能夠去糖業大會的糖都是有數的,他這突然出了兩種,由不得別人不猜測不是?這里頭,卻是大有深意。」

「說來這朱姑娘,對唐五是一往情深,遲遲不肯答應這秦家的提親,但唐五有五姑娘了呀,這就難辦,秦家那個時候多出糖,這對付陳家的用意,不可謂不明顯。」

還沒有說完,那絡腮胡似乎有些醉了,啪嗒一下把酒壇子拍桌上,「豎子欺人太甚!恩將仇報不說,敢出手對付陳家,不知天高地厚!」

說書先生接著道︰「話雖如此,秦家卻沒使陰謀詭計,只是比試糖而已,陳家如果落敗,真真是無話可說,沒有想到的是,他一片苦心,最後陳家糖坊的糖還是擠進了糖業大會,不僅擠進去了,這倒是有別的糖不得入糖業大會了,便是這倒霉的朱家,將將被擠了出來。」

「哈哈哈!有意思!」絡腮胡大笑起來。

連帶的,周遭的人,也覺得好笑,這造化弄人的事情,也是讓人覺得有命運的成分。

「這下你明白了吧?陳家不是靠別人想讓才有今日的。

說回這朱家,前年的糖業大會是無緣了,去年朱家少東很是奮發,多方研究之下,竟從石蜜上找到了突破口,剛要一個淺色糖霜出來,也算是好的了,沒曾想,這時候,人家公孫家,出了一個更好的,他們的東西根本就比不過,你說是不是巧?

朱家少東朱彩屏,最是個柔聲細語的人,看著就不夠颯爽,不是那做買賣的料,名聲倒是頂好,這也真的是奇了怪,兩年沒能進糖業大會,朱家原本就不是那有家底的人家,整個糖坊連公孫家那後起的都不如了。不過這也怪不得別人,也都是自己的事情!」

人們听得津津有味。

「要我說這朱姑娘瞧著倒是好,做什麼少東,王家的閨女,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嗎?別整日想那些,你瞧這不,就沒落得好?」

「這秦家也是薄情,你說對人一往情深,之前擠下人家的,也是他們,怎麼就不能伸手幫一把呢!」

一旁的人听著很是不贊同,正要反駁,卻又听說書先生說開了。

「你們說這朱家何以走到今日的地步?這說來也是造孽,朱家是怎麼發家的?那是生生地從陳家啃下來的,雖然說別家都是從陳家學的熬糖,你學了不說人家的大恩要報吧?也不會轉身就翻臉吧?這朱家,還真的就干了!就在離陳家糖坊幾公里,自己建了個糖坊,還趁著當年陳家糖坊的亂子,不說幫忙,還趁機去把人家的種蔗師傅、熬糖師傅給接過去,就是南甘村的人要去那干活,也是要過去住著的,這要不過去,怎麼的?

一日去扛甘蔗,只給五文工錢!黑不黑心?

黑心!這從陳家啃下的東西,又這般苛責南甘的人,如此五爺的福報來了,他們的報應,也跟著來了。

所以才說,這最最倒霉是朱家,且不說兩年都不得進糖業大會,讓他們的糖只能拆散了四處去賣,聲譽也受影響的,從今年初,听說朱家又有動靜,今年無論如何都要進糖業大會了,據說呀,這只要秦家把一個方子送過去,朱家姑娘,就嫁過去了!」

「這事情呀,秦江徹倒是樂意,但他又不是只一人的,兄弟幾個不願意啊?憑什麼需要一個方子,才能娶媳婦,這是普通的方子嗎?

兩下這般磨著,還沒有完全作準,朱家又出事情了,你倒是什麼事?這黃冊!要換了,這一換,就出了岔子,新甘村那是村嗎?誰給他的膽子就給弄出這麼一個村來,實則就是一個糖坊!黃冊一對,那些搬去新甘村的人,可不就倒了大霉……」

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哄起來,「可不就是,不在黃冊登記的地方住著,難不成自己把自己逼成流民啊?這也太不劃算了!」

「問題就出在這!」說書先生說得起勁,「好在縣衙里也不計較,他們就趁著這當口,趕緊地搬回南甘村去!要說這搬走,也走幾里路,也是能夠去朱家糖坊干活的是不?但人家陳家糖坊有五爺之後,糖熬得好了,熬得好,就需要人啊!這放著家門口的活計不去,非要去你那麼遠?何況朱家每況愈下,是不能夠用銀子砸了的,這糖不好,人也散了,這朱家可不就是倒霉!」

絡腮胡哈哈大笑起來,「報應啊報應!」

說書先生說道︰「這可不就是報應,天理昭昭又能饒過誰?且不說就是現在,朱家那頭遭老天報應的話還在傳呢,誰敢去那干活,不怕沾惹晦氣?!也不知道熬過今年明年,還有沒有朱家糖坊,又是一說!」

說完各家糖坊,人們卻也沒有接著散,在那討論起來。

絡腮胡拎著酒,有些踉蹌地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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