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瑀停下腳步,她憋屈得淚流滿面。真像只犯倔的小貓咪。
嫖?虧她說得出來,她就是這樣看低自己,也看輕他的麼?楊瑀沉著臉,鳳眸中閃過晦暗的深思。
「我在跟你說話!你聾子嗎?就非要當著我的面犯賤?」見楊瑀神色無波,權非汐忽然氣得口不擇言。
他到底憑什麼?今晚只不過是人在他鄉萍水相逢,早該各歸各路。
楊瑀的手掌十分寬厚,透著成熟男人獨有的沉穩與包容,再次將她牢牢掌控在懷中。
清水灣會所門口,保鏢將賓利車開過來。楊瑀將權非汐安置在自己身邊,姿態強硬。
「最好別再惹我,讓我安靜一會兒。」楊瑀點了根煙,沉默地靠在椅子上。
權非汐頓時噎住,誰知道這家伙發什麼瘋?或許她從來就看不懂他。
午()夜的街道有些寂清,鬧市區里依舊燈火喧嘩。
賓利車正朝權非汐的租房駛去。地址當然不是她透露的,想來又是袁總那幫人的功勞。
果然有權有勢走遍天下,哪怕他這會兒已經離開叱 風雲的大舞台海城。
保鏢麻利地打開車門,楊瑀長腿一邁,率先來到破敗的小區門口。這里就是她的落腳地?
泛灰的牆上滿是歲月的滄桑痕跡,甚至用大紅字體寫著拆。
權非汐飛快地跳下車,趁著楊瑀正在四下打量,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不遠處的路口竄去。
她才不要跟這只沙文豬呆在一起,萬一兩人死灰復燃重新交往,被楊家人和秦嫣然知道了,恐怕就不是被黑社會追債、被小混混威脅、被媒體抹黑這麼簡單了。
可是,為什麼離他越遠,心口就越是堵得厲害。就好像有把刀子在心窩里搜刮。權非汐倏地淚眼朦朧,連對面飛馳而來的小車都變得模糊了。
「該死的蠢貨!」幸好楊瑀狂奔而至,不顧形象地將權非汐一掌拍飛。
實在是惱的不行,這女人從來就不是安分的主兒。
一股大力襲來,權非汐狼狽地跌倒,赤著只腳。長裙面料很普通,剛才在掙扎的過程中變得皺巴巴的。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此時此刻的形象估計跟乞丐婆子差不離。
楊瑀大步走來,氣勢壓人︰「你還要逃到哪里去?」
原本有些自怨自艾的權美人,一听這話,反骨就被激起來了。他憑什麼對她指手畫腳的?
「你少管閑事!」她扭過頭去,不肯面對他的咄咄逼人。
楊瑀果然在路邊打停,離她幾步之遙。兩人對峙良久,權美人不知不覺中哭得哽咽。
「你好凶,是你利用我在先,我真的沒有背叛沒有毀約,難道我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跟只委屈的小花貓一樣。楊瑀無力地聳聳肩,該拿她怎麼辦?好不容易重逢,可是海城那邊還有很多爛攤子沒有處置妥當,怎能貿然將她帶回去?
「你又打什麼壞主意,甭想叫我回去給秦嫣然當替身。」她知道這家伙一肚子壞水。
「別激動,先回去休息。」楊瑀倒是沉得住氣,顯然比她擅長隱藏心思。
卻不料,權非汐顫顫巍巍地爬起來,不等楊瑀伸手來扶,就甩給他一記倉促逃離的背影。
楊瑀鳳眸中劃過一絲厲芒,這時助理悄步走過來︰「楊總,新洲娛樂的合約書已經按照您的意思修改了。這,權小姐是新洲娛樂的簽約模特,會不會?」
楊瑀雙手插兜,悠哉樂哉地往回走︰「最遲明天簽。對了,你把行程往後推兩天。」
助理忍不住暗暗佩服,生意是生意,女人是女人,總裁大人真是英明。
木質樓梯被權非汐的腳步震得嗡嗡響,一樓的租戶氣得推窗大罵,意思不外乎是早出晚歸,濃妝艷抹恨天高,肯定不是什麼好鳥,指不定就是在外面賣的。
權非汐早就對此麻木了。附近的居民都是社會底層,本身素質不高,經常門不關就躲在屋里偷情縱愛,有時候動靜大得連她住在頂層都听到。
如果不是被劃分為拆遷區,租金實在是便宜,她哪兒願意在此屈就?
如果她還是五年前那個剛剛從法國回來,每天走秀邀請像雪花般飛來的國際名模……權非汐心煩意亂地撞上門,從前的榮耀與驕傲在腦海里回放,不免更加煎熬。
過去這麼久,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畢竟那些光環不是她自己掙來的,是權家的庇護,更是安錦替她傾力打造。
在逼仄的房間里窩著,她將自己抱得很緊,就像小時候那樣,沒有人會真正喜歡她,更不會有人真的在乎她。
「巴黎第一場秀,你還記得嗎?」。那天姐姐權雪臣當著她的面,將陳年的照片翻出來。
「機會是安錦替你求來的,代價就是安氏財團的一項合作計劃。其實那天你早就被淘汰了,在那些設計大師眼里,你根本就不合格,如果不是他在背後撐著,你以為你能有今天?」
「還有身家顯赫的楊大公子。呵!如果不是那晚他喝醉酒,將你當成大明星秦嫣然給睡了,你憑什麼當楊家的未婚妻?再說,楊家一直就是爸媽的宿敵,誰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吸引大家的目光,故意湊到敵人的槍口上自取其辱?」
那天權雪臣的一番羞辱,真正將她從天堂打落到地獄里。什麼天使名模,什麼權家千金,都只是粉飾太平的假象。
「不,不要。」她本能地蜷縮在沙發角落里。
可惜她不知道,楊瑀半途又掉頭回來,沉默地孤零零地守在窗外,一直抽完整包煙。
直到晨曦微涼,花壇邊堆積著一灘煙灰,楊瑀才動了動僵硬的手腕,略感煩躁地甩甩頭。
這帥氣的動作,引來周圍幾個早起的女學生的注意。
楊瑀對路人甲的愛慕眼光向來是不以為意的,抬頭望去,權非汐的小窩里燈光亮了一宿。
很奇怪,昨晚在回酒店的路上,他腦海里突然涌出這個念頭,幾乎擋無可擋。
然後他回到小區樓底下,像個傻子般守望整夜。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在他印象里,權美人一直是怕黑的,不知道小時候吃過什麼苦頭,每次一個人窩在狹隘黑暗的空間里,她就會嚇得瑟瑟發抖,然後一整晚失眠。
「你到底在怕什麼?」剛認識的時候,他難得關心她,卻被她嗤之以鼻。
「當然是怕鬼!」
這世上還有人怕鬼?他覺得難以理解,她可是喝過洋墨水,在天台上呼風喚雨的權美人。
「我眼前就有一只嘛,還是大大的——色鬼!」她忽然翻了個白眼,將他手中的文件抽走,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懷里,然後揪住他英俊的臉皮來回廝磨。
歡愛結束,她喜歡沖個簡單的澡,然後將床頭燈一直開到天亮。他的睡眠很容易受到打攪,身為赫赫有名的男神總裁,如果頂著熊貓眼上班是有損形象的。
兩人很快就攤牌。他記得,當時她的表情很委屈︰「那要是鬼壓床怎麼辦?」
楊瑀實在搞不懂,她那套鬼神論到底是打哪里學來的。後來她就隨了他的要求,等黑暗襲來,她會緊緊攀住他寬厚的胸口,借此壓制那份莫名的畏懼。
不知何時,權非汐打開房門,果然是瑟瑟縮縮的,精神氣兒懨懨的。
她取了牛女乃和報紙,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即便淪落到如此窮困的地步,依舊不改。
她正要轉身,身畔伸出一只大手︰「你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楊瑀手中提著時尚購物袋,里面是助理一大早跑斷腿買來的日用品,還有幾套簇新的衣物。
「你!真是陰魂不散。」她當即沖進屋里準備將他隔絕在外。
楊瑀輕松地推開木門,全然不顧這種與他身份地位格格不入的簡陋環境。
他蹲下來將她赤luo的小腳握住,動作強硬不容人拒絕。權非汐來不及躲避,冰冷的足尖被他猝然握在手中,這情景怎麼看,怎麼像灰姑娘遇到王子?
微微晃神,她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就見楊瑀將那只紫色高跟鞋取出來,放在她的腳上比對。
她昨晚鬧脾氣,故意將鞋子甩掉,沒想到,他會替她找回來?
她驀地心中一突,下意識地開口︰「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哪樣?」他還是不動聲色。
沉默半晌,等楊瑀將襪子給她穿上,她感受到一股久違的溫暖,才訥訥開口︰「是,是安錦送給我的,我最近手頭緊,買不起好看點的款式。」
楊瑀的俊眉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神色不變,卻將這只高跟鞋隨手丟出門去。
「喂喂!」權非汐不免有些焦急,這是她十五歲那年減肥成功,在街邊小店里一眼相中的,當時安錦就陪在她身邊,見她眼巴巴地瞅著店鋪櫥窗,二話不說給她掏錢買了。
不是什麼爆款名牌,更不是豪門千金的標配,卻是她這些年唯一留存的執念。
她使勁扒開楊瑀的手,踮起腳尖沖出去,卻發現那只鞋子已經詭異地失蹤。
她身後,楊瑀滿意地勾了勾唇,走過來冷淡道︰「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嗯?」她茫然四顧,卻發覺自己一團迷糊。
「你跟陽光娛樂的合約還沒結束,除非你賠得起五百萬違約金。」楊瑀從背後扣住她的縴腰,手掌在她消瘦憔悴的背影上來回滑動。
權非汐努力掰開他的掌控,卻屢屢以失敗告吹,她根本無法撼動他的力量哪怕一絲一毫。
她有點泄氣,不禁迷惑道︰「為什麼不能好聚好散?非要這樣折磨我,你才開心嗎?」。
「先吃點東西。」就在她內心翻騰之際,他突然放手,將熱氣裊裊的早點擱在桌上。
權非汐看著他嫻熟自然的舉動,心口猛然滯住。記憶中唯一一次,她跟楊瑀在楊家吃早餐,迎接她的不是溫馨與友好,而是赤luoluo的鄙夷與輕視。
「滾出去,楊家不歡迎你這種恬不知恥、妄想當第三者的女人。」楊家小妹惡狠狠地瞪著她。
楊家小弟更是故意將瓷碗打碎,任憑滾燙的紅豆粥潑在她手上,害得她一連十幾天不能參加高端宴會和秀場。
楊瑀轉身,就見權非汐一臉哀傷。等他走過來,她退避三尺,然後故作淡定繞到桌子對面,拿起早點慢吞吞地吃起來。
楊瑀眼中閃過異色,見她如此安靜,直覺有些不對勁。
「剛才那鞋子是老婆婆穿的款,其實不適合我。」半晌,她唇邊牽起一抹苦澀難言的笑容。
楊瑀不禁心頭微動,她這是打算跟安錦劃清界限?
「我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過我必須提醒你,楊瑀,以前發生的事我都記得。」
楊瑀沒有做聲,鳳眸直直地盯著權非汐。于是,一場和灰姑娘有關的往事緩緩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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