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以身相許 第十四章

作者 ︰ 唐絹

「哇啊啊啊啊——」忽然,門房激烈地慘叫,慶蒔的身子松開了。

慶蒔抬頭一看,看到一臉憤怒的李蘭英正抓著門房的辮子,將他整張臉往牆上壓。望著李蘭英激動得漲紅的臉,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誰說可以動她?」李蘭英咬著牙問,眼楮轉向領家嬤嬤。「是你?」

領家嬤嬤被看得心虛,趕緊低頭。

又看了看那瘋癲的醉客。「還是你這瘋子?」

可醉客卻昏了神智,不怕此時氣盛的李蘭英。

他搖搖擺擺地再走近慶蒔,要抓她,向李蘭英挑釁。

「俺管你是哪家大爺,你就是不可跟俺爭!」醉客打了個酒嗝。「俺先到的,俺今天就是要她。」

李蘭英氣喘得急,失去了平日的從容。他推開門房,忙將慶蒔抓過護到身後。

「你敢?」他警告。

慶蒔這才注意到,潮紅漸退後,李蘭英的唇色慘白,不太舒服的樣子。

「俺就敢!」醉客嗆聲,伸手推了李蘭英一把。

李蘭英竟然站不穩,往後退了一步。慶蒔更加肯定,他的身體真的不好,否則這壯得像頭牛的男人,怎可能那麼容易向對方示弱?那夜她看過他的體魄,她是最清楚的了。

醉客見李蘭英好欺負,又得寸進尺地緊拽他的衣領子,把酒氣都噴在他臉上。

慶蒔一急,從李蘭英後頭鑽了出來。「不要這樣!放開!」她拉開這醉客。

瞧李蘭英聞到那酒氣,臉都難受地皺了起來,他怎可以這樣對他?萬一他想動手動腳,虛弱的李蘭英怎麼招架得住?

醉客躁得哇哇大叫,一手就把礙事的慶蒔給甩到地上。慶蒔這一跌,撞上了花幾,花幾上的瓷瓶摔下來,砸在她的肩上,痛得她齜牙咧嘴。

「慶蒔?」李蘭英瞠大眼,想也沒想,就猛地給了這醉瘋子一拳。

「你打他?你敢打她?你憑什麼打她——」醉瘋子被打趴在地,李蘭英還嫌不夠,竟又把他抓起來,對他的鼻嘴猛打。「你憑什麼打她?憑什麼——」

慶蒔從沒看過李蘭英發狂的模樣。

他發狂的模樣,讓她腦子一團亂。

竟和另一個身影疊合在一起……

「爺啊!快住手!」領家嬤嬤嚇到。「會出人命啊!」

慶蒔醒了,也站起來勸。「你不要打了,我很好,我沒事,你不要打了……」

季蘭英這才松手,把醉瘋子丟到門外,然後從袖里掏了幾顆大銀子,像乞丐一樣的丟給站院子的。「趕出去,要告官,就拿這幾顆銀子打發掉。」

站院子的為難地看著領家嬤嬤,領家嬤嬤看到銀子,眼楮都亮了,趕緊揮手要他把人帶走,嘴巴還對著站院子的做樣子,意思叫他別去告官,要把銀子給藏了,至于這醉客,就丟出去,讓他昏睡在破巷也好。

混鬧了一場,堂里總算平靜了下來。領家嬤嬤吩咐完,再看李蘭英時,只見他急慌慌地將慶蒔抱上凳子,要檢查她的瘀傷。

「疼不疼?嗯?」李蘭英蹲在慶蒔面前,輕輕揉著她的肩頭,滿臉擔心。

「我不疼。」慶蒔搖搖頭。「倒是你……不太好。

近看他,沒想到還看到了陰黑的眼圈,慶蒔伸手,想模模他疲憊的瞼。

李蘭英見她的動作,這才發現自己的臉色已差到引她操心,趕緊握住她的手,堆笑道︰「我沒事。」

領家嬤嬤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兩人的互動。她現在總算信服了,迎春在李蘭英心目中的地位。既是如此,那她怎可能會錯過這大賺一票的機會呢?

「李大爺。」她裝出很委屈的聲音。「您三番兩次的鬧,我生意怎麼做呢?」

李蘭英的臉寒了起來,斜眼瞪她。

領家嬤嬤怯縮了一下,但為了錢,還是勇敢地吐苦水。「咱們翠楊館就只有迎春這一號紅牌,我們當然要讓她多接點客人。您這樣霸道,真要斷了咱們的生路?瞧,我手底下還有多少人要養啊……」

「迎春是我的。」李蘭英說︰「何況,銀子從沒少給過。」

說到重點了!領家嬤嬤遺憾地搖搖頭。「那點錢,還不夠養個專屬的清倌。」

李蘭英不以為然地哼氣。「還要多少?」

慶蒔趕緊拉住他,不要他亂來。李蘭英則把她推到身後,不讓她曝露在領家嬤嬤惡毒的目光下。

「您是見過大場面的,您說清吟小班(注六)養一個清倌,要多少銀子呢?」

李蘭英安靜,不回話。

「還有,我不懂。」領家嬤嬤抓到損他的好時機。「您真這麼喜歡迎春姑娘?那為什麼近日都沒踫她?」她偷窺的這幾日,除了除夕那夜,其余都不見這霸道的家伙有所動作。

「莫非……」領家嬤嬤壞心地呵呵笑。「大爺您有問題?」

慶蒔一听,羞紅了臉。她在心里罵︰低級、下流、惡心、沒水準——

李蘭英卻很冷靜。「要證明?」他的嘴邪氣地一勾。「那你好好看。」

說完,他馬上轉身,把還在心里亂罵一通的慶蒔整個壓在牆上。她嚇住,要驚呼,李蘭英趁機把嘴湊上去,深吻她。

又是這種詭異卻充實的感覺。

因為這一吻,慶蒔覺得剛剛受到的驚嚇全沒了余悸,肩上瘀傷的悶疼也漸漸消除。身子不冷、精神不累,還沒用晚膳的肚子變得飽飽的……

還有,這個吻也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把李蘭英的臉更壓近自己,讓她可以吃到他的更深處,那充沛的力量來源……

花妖的真氣對人的身體還有心靈,都很好。傳遞真氣的方式,就是這樣……

忽然,梅崗的聲音穿過了腦海。慶蒔一驚,張開眼,瞪著李蘭英。

他的臉色,慘白得更像個重病的人了,她也感受到他的喘息更不定、更劇烈,失了正常的規律。可盡避如此,慶蒔還是可以感覺、到他不斷地給予,而自己竟是貪婪地想要更多、更多。

慶蒔硬是粗魯地推開他,讓自己離開他。

「慶蒔?」李蘭英踉蹌了幾步,驚訝地看著她。那擔心的表情好像在問︰我傷到你了嗎?

慶蒔發抖,轉身逃到了二樓。

李蘭英想追,領家嬤嬤卻沒忘剛剛的主題,纏住他,非要到答案不可。「李大爺,您以為親個小嘴,就可以證明什麼嗎?」

李蘭英粗烈地喘著氣。

「非要證明,是嗎?」他狠狠地問。

「當然,我要知道把迎春包給您,值不值。」

「好。」李蘭英轉過身,正面面對領家嬤嬤。「這就給你看。」

說完,他就當著領家嬤嬤的面,解開褲子……

慶蒔窩在角落,腦子里很混亂。

隨著這樣一天又一天的相處與互動,慶蒔生出了一個念頭,一個常人會覺得很瘋狂的念頭——

李蘭英就是梅崗。

上回,梅崗便是利用自己的真氣,變出一身京城隨處可見的長工裝扮。他自己也說過,要他改變容貌、衣著與身份,根本不是件難事。畢竟,他可是聚集了兩千年真氣的梅花妖,沒有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

而且這世上……她相信,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會無緣無故對她這麼好的人了。

只有那個笑得毫無心機的傻梅崗。

只有那個老是跟前跟後黏纏她的傻梅崗。

只有那個傾盡所有的付出後,卻可以完全不在乎回報的傻梅崗……

忽然,有人敲門。「慶蒔……」是李蘭英的聲音。「讓我進去,好不好?」

慶蒔一愣。這語氣根本不像那邪氣又霸道的李蘭英,而是梅崗的。

這讓她更不敢有任何動靜。

李蘭英仍是輕輕地拍門。「慶蒔,如果,剛剛傷到你,我跟你道歉。」

李蘭英就是梅崗。李蘭英就是梅崗。李蘭英就是梅崗……隨著外頭的叫喊,這個念頭又植入得更深更深了。

她不但記得,自己把他趕出去的那一天,他在門外頭那樣求她。

她更記得,被囚禁起來的那段日子,她對自己發的誓言。

假如過去能再來一次,她會打開門,讓他進來,進來保護她、進來愛她。

她要跟他道歉,跟他說,對不起,她脾氣不好,她不該這樣對他。

還有,她想,向他道謝。

謝謝、謝謝他願意用愛來珍惜她,讓她有了想活下去、活在這個一直傷害她的世界上的動力……

她會打開門。她對自己發過誓的。

于是,慶蒔下了床,走到了門邊。靜了會兒,才打開門。

她噘著嘴,看著滿臉愧疚的李蘭英。他眼窩下的陰黑,讓她覺得好難過。

她現在才想通,原來,他今天遲了來救她,是因為身體不舒服……

而她竟然還貪婪地吃掉了他好多好多真氣。

「對不起。」李蘭英說。

「干嘛說對不起?」慶蒔一怔。這應該是她要說的。

「你不喜歡我吻你。」

慶蒔苦笑。「不是,不是。」

「那為什麼要推拒我?」

慶蒔僵了身子。她想問,她想說,卻鼓不起勇氣,當面向李蘭英詢問。

萬一他不是,會鬧笑話。

萬一他就是……這才是慶蒔苦惱的。那日,她是怎麼對梅崗的?梅崗沒有道理一直這樣死纏著保護她。即使他個性就是那麼執著,她也不該厚顏無恥的,一再的接受他對她的好。

最後,慶蒔只怯怯地說︰「因為你臉色很差,我不敢再吻你了。」

李蘭英皺起眉頭,直盯著她,一語不發。他看她的眼神,好像發現了什麼,因此專注得想要窺透。

慶蒔緊張地轉移話題,她拉拉李蘭英的手。「你現在身體撐得住嗎?能帶我出去嗎?」

「當然可以。」李蘭英想到了。「想吃什麼?今天趕得急,沒為你捎菜來。」

「我們去找豆汁兒攤。這附近的晚上,應該還有人擺豆汁兒攤。」慶蒔笑說︰「喝了豆汁兒,你的身體或許能好一點。」

李蘭英的目光又變得更深了。

慶蒔被看得有點毛。他……知道她腦子的想法嗎?

「好。」最後,李蘭英沒多說什麼,只是取來了慶蒔的棉襖,牽著慶蒔的手,要帶她出去。

「我們去找豆汁兒攤。」他說。

慶蒔松了口氣。

◎注六︰「清吟小班」,即一等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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