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謀 第一百四十四章 蓋棺

作者 ︰ 息時

席平朝子霽一步一步走近,唇邊一絲蔑笑,道:「她恐怕也只有走投無路之時才會過來找你,平日待在建章宮,都不見她回漪蘭殿一次,」她說罷,已走至子霽跟前,繼續說道:「你被冊封美人,她分明知道,七日前乃是你大喜的日子,也沒見她去漪蘭殿給你道喜。」

子霽面無表情的望著她,並不言語。

席平微微側過身子,踱步圍繞著她,繼而言道:「當初她剛進宮,陛下獨寵她一人許久,如今不過是做錯了事,被降為宮人,若她此回得以僥幸活命,日後必定能再獲恩寵,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何況陛下又對她情有獨鐘,至于冷落她,也不過是忌諱她與瑯琊王之間不清白,」她言語間,不時側目打量子霽一眼。

子霽听聞席平言道陛下對桃戈情有獨鐘,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晚司馬曜渾身酒氣的進了漪蘭殿後趴在她肩~上低喚她「桃戈」,對于這個,她一咬牙便可忍過去,可司馬曜撕了她的衣服,將她摁倒在床榻上,壓在她身上不停抽動身子時,口中喚的還是桃戈的名字,那時她眼角當真已泛起了淚光,不單是因為身下劇烈的疼痛。

而今再想起那晚的情形,她也忍不住醋意大發,即便她對司馬曜並沒有絲毫情意,可當一個男人趴在她身上口中喚的卻是別人的名字時,換作是任何一個女人,都是無法接受的。

她無聲苦笑,陛下對桃戈,還真如席姑姑所言情有獨鐘。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冷冰冰的望著席平。

席平輕笑,「子霽,我不信你當真那麼傻,我的意思,你必是明白的,陛下寵她,你何不讓她去死,她若是沒死成,日後再獲恩寵,必定要成所有人的勁敵,」說至此,她正巧停在子霽跟前,身子微微朝前,貼近她,略壓低聲帶著一絲威脅的語氣說道:「包括你。」

子霽的立場從來就沒有過堅定的時候,加之她對桃戈本就有些醋意,而今被席平這樣一挑撥,自然更是搖擺不定。

可轉念一想,桃戈畢竟是她結交了六年的好姐妹,且她在漪蘭殿當宮娥之時,她待她亦極好,方才她過來求她救命,她又豈可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

「可她畢竟與我結交多年,她喚我一聲‘姐姐’,我便不該置她生死于不顧,何況我方才已許諾她。」

席平听言冷笑出聲,道「是姐妹又如何,她要求你救她,自然要喚你一聲‘姐姐’。子霽,你可是忘了當初在王府,她為了桓子野,可是與你斷過交情的,如今你與她共侍一夫,她為了陛下,同樣會與你翻臉,不要以為你救她一命,她便會對你感恩戴德,這都是屁話!」

說罷,她緊接著咬牙切齒,面露狠厲之色,繼而道:「在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姐妹情深!」

子霽听完,渾身上下已微顫,額上亦是現出幾顆汗珠,看來緊張不已,正是最糾結的時候,她未語,席平言畢,又打量了她一眼,見她如此神情,暗喜此回這功夫沒有白費,便適可而止,道:「言盡于此,孰輕孰重,你自己斟酌。」

說罷,便越過她,與她背道離去。

而子霽還怔怔的站在原處,心里頭愈發糾結。

她想听席平的,為自己的將來作長遠的打算,卻于心難安。

她也想堅持自己的立場,救桃戈一命,卻又擔心桃戈日後威脅到她。

如此不安之際,竟轉頭看向身邊的宮娥,道:「宛平,你說,我到底該不該救桃戈?」

宛平頓了頓,而後搖了搖頭,囁喏道:「依奴婢看,在後/宮,少一個對手,勝過多一個朋友,何況蕭美人……」

宛平一向是怯懦的性子,說這一席話之時,本就有些心驚膽戰,提及蕭美人,當即住了嘴,再也不敢繼續說下去。

子霽一咬牙,隨即折回身,道:「我們回太廟。」

言外之意,便是不救桃戈了。

而彼時桃戈已回了建章宮,七口棺材已齊齊排列在建章宮門外,她回到建章宮之時,先前那三個內監三個宮娥的尸體已被安放進棺材里,那六口棺材也已蓋棺鉚釘,唯獨第七口還未蓋棺,桃戈走至那棺材前,一旁的小太監取了一只矮凳來,她站到那矮凳之上,當真是自己躺進棺材里的。

親眼望著棺蓋被蓋上,親耳听著鉚釘被釘進棺材里的聲音,她睜眼望著棺蓋,此刻心跳愈發迅速,當真緊張極了。

忽然間心里頭又是惶恐又是新奇,這種感覺雖令人恐懼,卻又很奇妙,這或許就是死亡的感覺,第一次,她離死亡這麼近。

緊接著忽然有一陣輕飄飄的感覺襲來,隨之而來的是輕微的抖動,就像是躺在轎子里頭一般。

她知道,棺材已開始往太廟去,到時會跟誰褚太後的棺槨一起,去崇平陵。

不過多久,這陣抖動停了,棺材並未落地,她卻也猜到,這個時候,必定已到了太廟之外。

她想,既是要去崇平陵,司馬道子必定就在這里,而此時,子霽必定已將她要殉葬的事告訴了他,那這個時候,他應在想辦法救她才是。

可這個時候,棺材里的氧氣越來越少,桃戈的呼吸已語法急促,那種窒息的感覺亦是愈發逼近。

緊接著,那種輕微的抖動感又來了,她知道,這是要去崇平陵了。

再後來,大約是出了宮門不遠,桃戈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由呼吸變為喘息,棺材里頭愈發悶人,她已喘不過氣來,本能的伸手去抓大腿。

求生欲愈發強烈之時,她本能的握拳捶打棺材,她想開口呼救,奈何張開嘴卻叫不出聲。

她又豈知彼時司馬道子就走在她的棺材一旁。

司馬道子走在第七口棺材旁,他已听到那棺材里頭有些動靜,可他有豈知那里面躺著的是桃戈,更不知桃戈正等著他去救,他听到動靜,單只是轉頭看了一眼,而後又回首。

而這時,子霽亦是走在司馬道子身後不遠之處,那棺材里的聲響她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那是從第七口棺材里發出的聲響,她知道,那是桃戈在求救。

她蹙眉,愈發于心難安,是以快步走上前,走至司馬道子身側,喚道:「王爺。」

司馬道子听喚轉頭看了她一眼,並未言語。

而彼時桃戈躺在棺材里,听到子霽喚司馬道子,這才知道司馬道子就走在她身旁。

她听到子霽喚他,心想她必是要催促他救她,頓時像是看到了希望。

只聞子霽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她說至此,卻又停住,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只淡淡道:「算了,說了也是白說……」

她說罷,又折回身到原處,司馬道子也未曾多想。

可桃戈卻將她的話听得一清二楚。

她僵住,兩手也不再捶打棺材求救。

原來子霽姐姐一直都沒有同姐夫說,她錯信她了,她錯信她了!

眼前愈發昏暗,胸口愈發的悶,她感覺到,她下一刻便會死。

她閉上眼,眼角滑下一滴眼淚。

她錯信了人,親手葬送了自己這條命。

她想看到姐夫,可他們離得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姐夫,我多想看到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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