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曜帶著司馬霽月出宮去,直到傍晚,方才回宮。
桃戈正用晚膳,只听聞宮娥稟說小公主回來了,而後轉頭便見周祿抱著司馬霽月進來,望見司馬霽月吃著糖葫蘆,她當即站起身,笑著喚道:「霽月。」
司馬霽月似乎並未听到桃戈喚她,依舊自顧自的吃著糖葫蘆,周祿與她道:「公主,咱們到家了,去母妃那里抱抱,好不好?」
司馬霽月這才听到,听聞「母妃」二字,當即反應過來,便轉頭望著桃戈,女乃聲女乃氣的喚道:「母妃。」
桃戈近前將她抱起,道:「好霽月,總算回來了,可想死母妃了。」
司馬霽月笑了笑,而後繼續吃著糖葫蘆。
桃戈抬眸,卻未見司馬曜,這便詢問周祿道:「怎麼不見陛下,不是陛下帶霽月出宮的麼?」
周祿回道:「陛下有急事,回宮之後便去清暑殿了,吩咐老奴把小公主送回來。」
「哦?」桃戈斟酌著微微頷首,周祿而後躬身,道:「小公主已送到,婕妤,老奴這便告退了。」
「嗯,」桃戈點了點頭,道:「周公公慢走。」
待周祿離開,桃戈便滿臉寵溺的看著司馬霽月,喚道:「霽月。」
司馬霽月轉頭看向桃戈,一臉茫然與懵懂。
桃戈笑問:「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能不能告訴母妃,父皇帶你去哪兒玩了?」
司馬霽月回道:「出宮了。」
「哦,」桃戈頷首,繼而問道:「那父皇帶你出宮,便只給你買了一支糖葫蘆麼?」
司馬霽月搖頭,道:「父皇給霽月買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哦?」桃戈听著,似是一副來了興致的樣子,故作俏皮的問道:「買了什麼呀?」
司馬霽月拜拜手指頭,一一道:「嗯……有糖葫蘆,有糖人,還有小籠包,還有糕團小點……」說著,又結巴了,索性道:「反正,反正都是宮里吃不到的。」
言畢,突然又噗嗤一笑,道:「父皇他出宮沒有帶錢,吃完小籠包之後沒有錢付,周公公身上也沒有錢,父皇就讓周公公坐在那里等著,他帶著霽月去皇叔家借錢,可是到了皇叔家,父皇又把周公公給忘了,害得周公公在那里洗了一天的碗。」
听到這話,桃戈本該噗笑,可聞知司馬曜帶著司馬霽月去了司馬道子那里,這一臉的笑容便不由自主的變得有些僵硬,問道:「瑯琊王見到你,可曾說些什麼?」
司馬霽月的生母,對外一直都是張婕妤,外人並不知她是唐美人所出。
桃戈對司馬道子,總歸還是極在意司馬道子,所以她也很在意司馬道子如何看待她的孩子。
司馬霽月歡歡喜喜的說道:「皇叔可喜歡霽月了,他還給霽月摘海棠花,說是……是……」
「別說了!」話還沒說完,陡然被桃戈打斷。
桃戈言語間略帶斥責,司馬霽月被她嚇著,怔怔的看著她,目中有些懼怕。
桃戈意識到適才反應過激,連忙哄著司馬霽月,柔聲道:「母妃有些頭暈,霽月去找乳母,好不好?」
說罷,她便給田氏使了個眼色,田氏這便走過來將司馬霽月抱過去。
正當此時,宮娥忽然入內稟報道:「婕妤,虞容華來了,說有要事,在正殿侯著呢。」
「虞容華?」桃戈有些狐疑,她與東宮的幾位素來沒有什麼交集,虞容華怎麼來了。
「知道了,」她應了一聲,這便走出去,待走至正殿,果真見虞容華站在殿中,神色似乎有些張皇。
「虞姐姐有何正事?」
桃戈言語間平靜如水,略顯和氣,這些年來虞容華雖跟著陳淑媛囂張跋扈,卻從不曾針對過她,反而多次暗暗替她解圍,她知道她的好,也領情了,而今她獨自過來,她自然該以禮相待。
虞容華听到桃戈的聲音,當即轉過身來看向她,略顯焦急的喚道:「張婕妤。」
說著,又看向兩邊的宮娥,示意桃戈摒退左右,桃戈意會,道:「你們都退下吧。」
「是,」一眾宮娥內監齊齊退下,關上了正殿的大門。
桃戈見虞容華還站著,便伸手指了指她身側的椅子,道:「虞姐姐坐。」
豈知虞容華卻是搖搖頭,道:「不了,張婕妤,我今日過來,唯有一事問你。」
桃戈微愣,「什麼事?虞姐姐但說無妨。」
虞容華頓了頓,隨後直接問道:「你到底是不是桃戈?」她說話間一雙黛眉微皺,仍顯得有些不安。
桃戈微怔,目中怔忡轉瞬即逝,而後從容道:「虞姐姐何故突然問起這個,斯人已逝,如今站在你跟前的,是張靈均。」
桃戈說話間並未直視虞容華的眼楮,虞容華卻是望著她,細細打量她的神色,忽然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道:「好,張婕妤,我還有一事問你。」
她言語間極是認真,絲毫沒有往日那樣的張狂。
以桃戈這性子,適才虞容華說了唯有一事詢問她,她已將那一次機會用完,她必定不會再多留虞容華,更不容她再多詢問,可她自知虞容華此來必有要事言說,絕非只為了詢問她的身份。
便破格言道:「虞姐姐且說。」
虞容華又問道:「今日早上,陳淑媛可是送來一碟胡桃?」
桃戈微愣,陳淑媛送來的那碟胡桃,她冥冥之中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問題,可就是猜不透,便一直放在偏殿,從不曾動過。
「那胡桃又什麼問題?」桃戈直接詢問。
虞容華道:「胡桃沒有什麼問題,可婕妤若是吃了,便會有問題。」
桃戈狐疑,微微皺眉,追問道:「此話怎講?」
虞容華解釋道:「听聞婕妤素愛飲酒,甚至嗜酒如命,婕妤可知,胡桃性熱,多食易生痰動火,而白酒亦屬甘辛大熱,二者若同食,必致血熱,婕妤生來有體寒之癥,同食此二者,更是大忌,相克之下,輕則休克,重則喪命!」
桃戈臉色大變,慍怒道:「好一個陳歸女!」
虞容華未語,可桃戈細想之下,陳淑媛原本不過是個教坊歌女,在淪為教坊歌女之前,也只是一個鄉野農女,如何知道這些,莫非是有人教唆?
「虞姐姐,這可是陳淑媛自己想出來的計策?」桃戈言語間略帶試探。
虞容華有些躲避,道:「是,是她自己想出來的計策。」
桃戈自然不信,不過是虞容華有意庇護罪魁禍首,而在這宮里,虞容華唯一一個會庇護的,便是魏充華。
魏充華出身江左魏氏,父親魏都原是太醫署太醫令,只是幾年前辭官,魏充華生在醫學士族,父親又是太醫令,知道這些事情,也合常理。
桃戈見虞容華臉色,分明不願多言,也好,那她便也順著她,故作不知。
虞容華有些坐不住,生怕桃戈再追問什麼,忙道:「該說的我都說了,還望婕妤注意這些,我走了。」
說罷便轉身要走,桃戈卻思忖著虞容華為何要冒險幫她,當即將她喚住,「虞姐姐。」
虞容華停步,卻未回身,桃戈走至她跟前,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虞容華道:「我不願跟隨陳淑媛一同興風作浪,是以一直裝瘋賣傻,如今累了,想做些好事。」
她如此搪塞,桃戈搖了搖頭,道:「我不信。」
虞容華頓了頓,方才言道:「你是蕭素,是蘭陵蕭氏嫡系後裔,更是蕭綰的嫡親妹妹,而我,與蕭綰情同姐妹,我幫你,是情分,我庇護你,是本分,可惜我沒有本事,無能庇護你,叫你遭了那麼多罪。」
桃戈聞言怔怔,是了,蘭陵蕭氏與江左虞氏素來是世交,依稀記得,幼年在蕭家,常有虞氏子弟前來蕭家拜訪主母與幾個叔伯,還記得,小時候,還曾有虞家的姐姐逗她玩,還抱過她,替她扎過小辮子。
「你是盼兮姐姐?」桃戈突然有些呆滯。
虞容華未語,只是淡淡一笑,桃戈怔忡,看來是了,她就是盼兮姐姐。
進宮多年,她何曾想過這位虞容華,就是小時候的盼兮姐姐,她從未打听過虞容華叫什麼,只是偶爾听人說起過,虞容華單名一個「能」字。
可她竟不知虞能就是虞盼兮!
桃戈突然對她福身,拜道:「盼兮姐姐今日救命之恩,請受素素一拜!」
虞容華見她如此,微微一愣,連忙將她扶起來,笑道:「快起來快起來,都是一家人,說什麼恩情不恩情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