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子更是大力贊嘆曾品正,說他教書少說也有十年了,可像曾品正這樣聰慧至極的學生,他卻是頭一回遇到。
他不忍埋沒了曾品正,更不願因著曾家明之死,給曾品正帶來不好的影響,于是他方決定了只要曾品正願意,他便將曾品正帶到縣里學社里去,放在身邊親自教養。
回到衙門與展顏踫了個頭,兩人坐在捕頭吏房里,邊吃著茶邊踫一下雙方探到的情況。
展顏問了陰十七,于是她先說︰
「姚氏確實可疑,頭一回見她,她掩飾得很好,若非爾後我們曉得了曾家明與水仙小時的一段,還真疑心不到她頭上。」
展顏皺了皺眉︰「是我疏忽了。」
陰十七搖首︰「不,她同樣也騙過了我,她很會偽裝,只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是露出了點端倪來。在她听到曾家明與水仙小時候是青梅竹馬的那一段之時,她明顯很是驚訝,但臉上的表情卻太僵硬,扯動的幅度非常大,這是故意做出來驚訝這一表情來的不自然,但她很聰明,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她知道凡事太過便是假。」
展顏若有所思地看著陰十七︰「可她卻騙不過你,你還是將她的心思模清楚了,你是……怎麼懂得區分人面部表情的真假的?」
太過專注于案情分析的陰十七愣住了。
她以前在陳躍他們面前時刻都忘不了掩蓋自已的專業,曉得一句話只說個三分,余下便皆推到瞎蒙的運氣上。
可在展顏面前,她總會忘了這一點自我保護的戒備。
陰十七想了想道︰「我相信展捕頭,便如同相信我祖母一般,故在展捕頭面前,我沒什麼好隱瞞的,可這事說起來我還真解釋不了,我可以從人的表情、神態、神情,及言行舉止間判斷人所言的真假,可更多時候,我憑的只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我解釋不了。」
展顏消化著陰十七對他坦白說的這一番話,好一會方問道︰
「你所言的感覺是什麼?」
陰十七如實答道︰「第六感。」
展顏問︰「何為第六感?」
這解釋起來有點麻煩,而且他還不一定能听懂。
可陰十七還是耐心解釋道︰「第六感是一種超感官知覺,普通人的感官有五種感覺,分別是眼楮的視覺、耳朵的听覺、鼻子的嗅覺、舌頭的味覺及肌膚的觸覺,而第六感便是在這五感之外的潛意識,也可稱之為心覺,通俗點講,便是直覺。」
除了第六感,其實還有第七感的時間覺,第八感的空間感,而第九感已是上升到神的意志,至于第十感,她至今未能弄明白是什麼。
展顏听後,說不糊涂那是假的。
五感他明白,第六感及心覺是什麼他便不知道了,但直覺他卻還是听明白了。
展顏道︰「你是說,你對姚氏的分析只是一種直覺?」
他是個聰明人,他沒有再細細追問下去,令她松了口氣。
陰十七道︰「姚氏故意表現出驚訝的表情來,這是我對她面部上的微表情分析出來的,並非直覺,但後來我一想,既然她之前能偽裝得那般好,那麼這一回為何會露出這麼一個明顯的破綻來呢?」
展顏道︰「你是新進衙門的快手,或許在她眼里,你不過是個不足為懼的查案生手,故而她輕看了你,這才沒花多少心思去偽裝,只是她未曾想到,卻是讓你瞧了出來。」
陰十七點頭道︰「起先我也這般想過,正如你所言,我是個生手,她會有輕視我的心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沒這麼簡單。不,應該說,姚氏這個婦人並不簡單!」
展顏點了下頭,算是接受了陰十七所探得的分析結果。
他又問了有無其他的發現,陰十七先是搖了搖首,後又想到一點,遂將曾品正與陳夫子的淵緣說道了一遍,並疑道︰
「曾家明之子曾品正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且是個懂事用功的乖巧小少年,雖僅有十一歲,卻嚴然已是一副大人的模樣,按理說,陳夫子欲收他為關門弟子,將他往官途上培養,這對于土生土長于小村莊的小少年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連姚氏都力勸他接受,可他卻還是想拒絕了陳夫子的好意,這是何故?」
展顏道︰「貧家的孩子早當家,曾家明又死于非命,我想他會這般決定,應該是顧忌著他走後獨留于曾家村里的寡母幼妹會讓人欺侮。」
陰十七恍然大悟。
她先前確沒想到這一點,這里的孤兒寡母確實很容易受到排擠欺凌。
這也是為何她被陶婆婆收養之後,明明應該是孫女,卻讓陶婆婆當成孫兒養了五年,至今仍恢復不了她本紅妝的真正性別。
她犯個最淺顯的錯誤,便是燈下黑。
她自身便是這樣的情況,卻讓她給忽略了。
二人未再糾結于這個問題,可展顏還是未忘記他最初的問題︰
「十七,你繞了這麼久說了這麼多,可還是未真正回答我,你是如何懂得那些我從未听聞過的學識,是誰教的你?」
陰十七眉心一跳。
她故意繞了又繞,就是不想他再追問這個問題。
可她終是小瞧了展顏,他在洪沙縣鼎鼎大名的大捕頭威名並非虛名,更非是她三言兩語繞幾個圈圈便能打發掉的。
見她不語,展顏又道︰
「關于陶婆婆,我雖未深入了解過,可我大概也知道陶婆婆對于醫理上面的事情,確實十分精通,可對查案,對你所言所使出的專業手段卻是明顯的一竅不通。十七,需要我親自上你家一趟,問問你祖母麼?」
這可是威脅了!
陰十七氣鼓鼓地起身道︰「那展捕頭便去吧!想必展捕頭能親臨寒舍,令寒舍篷壁生輝,祖母應是萬分高興的!」
展顏一怔,他想不到陰十七瞧著年歲不大,個頭不大,可脾氣卻是不小。
他隨之溫言道︰「坐下。」
陰十七面上雖是生氣,但心里她卻著實沒真的生展顏的氣。
他是堂堂的大捕頭,是她的頂頭上峰,俗話說得好,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他高她的何止一級!
僵持了幾息,她便如他所言,重新在圈椅里坐了下來,只是面上仍繃得緊緊的,如同他欠了她幾百兩銀子未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