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壇中女死者的死亡時間來算,應當不是余秋實。
但事情的發展總會發生讓人意料不到的反轉,誰又知道呢,或許其中又有什麼意外發生,導致女死者還真就是余秋實。
不管如何,女死者的身份就目前而言,除了可能是余菲之外,便只剩下余秋實了,除非有第三個人出現。
陰十七潛意識里不想有這種情況發生。
余光年夫妻並沒有余德海父子四人關在一起,左右都是旁的犯人,兩男一老一少,都安靜得很。
獄卒打開了牢房,展顏與陰十七走進了牢房,余光年夫妻拘束地站在兩人面前,背只差幾寸便會抵到黑沉的牆。
余光年老實忠厚的臉在這個時候看起來分外猙獰,原本膽怯的余氏也似乎在一夕之間變得堅韌冷漠。
余氏盯著展顏,眼里不歡迎的意味<十足︰
「我說過,只想見陰快手。」
余光年沒有作聲,但同樣不歡迎展顏到來的意味很是明顯。
展顏不為所動。
見此,余氏轉眸看向與展顏並肩站著的陰十七。
陰十七也看明白了,剝開虛假的外衣,余光年夫妻二人做主的是余氏︰
「你們的表演很精彩。」
精彩到之前,她竟然沒有半點懷疑。
余氏沒有因陰十七話中的略微諷刺有所不悅,相反地竟是苦笑了起來︰
「不,真的有女鬼在亥時唱戲!」
展顏皺起了眉頭︰「余文已經全部交待了。」
所以再說謊已經沒有必要。
但余光年與余氏並沒有驚訝,兩人絲毫沒有感到突然。
余光年攬住余氏的肩膀,神色疲倦地道︰
「余伯並不知道……女鬼的事情是真的,因為整個過程,只有我們听到,真正的听到……」
不是余氏裝的唱戲,也不是他們四人事先就計劃搭的戲台,而是在余氏唱戲的同時,在她與余光年耳邊縈繞的便是《竇娥冤》。
展顏蜚夷所思地看著余光年夫妻,陰十七同樣感到不可思議,無論余光年或是余氏,在他們的眼里,她清楚地看到了兩人對唱戲女鬼的恐懼。
陰十七認真地看著余光年夫妻半晌,繼而對展顏道︰
「他們沒有說謊。」
如同之前余光年害怕得鑽進桌底下,余氏害怕得蒙頭躲進被褥里,他們沒有說謊,他們是真的受到了女鬼唱戲的困擾。
那個小壇子也真的不是余氏或余光年移出來的,顯然那日真的有另外一個人進過余光年的院子,並牽頭揭開院子里埋的一具尸體。
余光年夫妻也在那個時候才發現自家院子里竟然埋有一具女尸,而那熟悉又令人驚悚的陣法讓兩人主自說出了水月村。
余氏滿面歉意︰「很抱歉水月村里的凶險沒有告訴你們,因為我們不能說,本來也沒想過要引你們進水月村,但因著突然出現在我們家門前的無頭男尸,你們必然得走一趟水月村,所以、所以……」
陰十七接下道︰「所以你們就決定順水推舟,更是受了誰的指示,是麼?」
余光年訝異地瞧著陰十七︰「你怎麼知道?」
能即刻問出這樣的話來,余光年夫妻便已經是不想再陳隱瞞什麼。
既是如此,陰十七也坦然道︰
「真的听到女鬼唱戲的說法,估且算是真的,那麼你們在受到女鬼困擾半年之久的情況下,仍未想過要搬離這里,甚至連余文、余夏收,你們都沒有想過要告知他們實情,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你們受到了挾脅,或者說,在你們不知道你們的恐懼來源于自家院子里埋著的壇中女尸之前,你們根本就模不清方向,更模不清對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們,安全而又最保守的方法,便是按兵不動。
而且,就像先前你們所解釋不想搬家的原因一樣,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沒有錢了,畢竟比起錢,命更重要,所以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女鬼雖然一到夜里亥時便在你們耳邊唱戲,但她對你們並沒有什麼任何實質的傷害,這才是你們一直住著的原因。」
余氏點頭道︰「對,正如陰快手所說,確實如此。」
展顏安靜地听著,听著相繼亡語、蠱術之後,另一件令他腦袋發漲的事情。
這件事情,陰十七信了,而他既然能在相信陰十七能看到死者亡語及蠱術的厲害,展顏幾乎找不到自已堅決不去相信的理由。
冤有頭債有主,或許冥冥之中,是真的一切自有天定。
當花自來在陰十七的鼓動之下,親手取出埋著女死者的尸體下用來擺陣法的黃條布卷,也就是後來余佳麗所說的黃翎柱時,時刻注意著院中情況的余光年夫妻自然也看到了,那樣熟悉的黃條布卷,兩人在水月村里看過。
那會,余光年夫妻難以形容他們心中的震憾。
在水月村里,會擺這樣的陣法,並能擺這樣有效的陣法的人,只有受到詛咒的余家長女才會!
余光年眸色默淡︰「那個時候,我們想到了離開水月村多年的……余菲!」
在看到黃翎柱擺成的陣法前,余光年夫妻便受到了指示,讓兩人盡快引展顏、陰十七、花自來等人進水月村,但在看到黃翎柱之後,兩人開始覺得壇中女尸與無頭男尸怕是真與水月村月兌不了干系。
至少那個頻頻在暗中指示他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余菲!
余光年夫妻的說法,無疑證實了余菲並非是壇中女尸並,而是埋尸者。
展顏問︰「你們有見過余菲麼?」
余光年搖頭︰「沒有,她從來不會露面,她還告訴了我們,院中的陣法本來是用來對付先我們一步住在這里的余武,但陰差陽錯的,余武與他的女兒余秋實也得到了應有報應,所以最終這個陣法卻是成了困擾我們的鬼音!」
陰十七听著,心中疑團是越滾越大︰
「對付余武?為什麼?不都是水月村里的人麼?余菲為什麼要對付余武?還有,那院子里的陣法不是叫‘縛靈陣’麼?這個陣法不是說是縛住冤魂怨氣之用麼?怎麼還會有什麼怨氣極重的鬼音折磨你們?」
余光年對陣法終不比余氏了解得多,于是換成了余氏回答陰十七的問題︰
「陰快手居然連‘縛靈陣’都知道了,看來水月村一行,你們不但替我們除去了殘害了我們近百年的金蠶蠱,還了解到不少關于余家長女的事情,但陰快手大概還不知道,院子里的陣法並不是縛靈陣,而是與縛靈陣擺法相同,葬穴卻絕然不同的聚邪陣!」
聚邪陣?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好陣法。
陰十七道︰「你這是從余菲那里知道的?」
余氏道︰「不,余菲沒有告訴我這些,這些都是以前在水月村里听徐姐說的,徐姐說余家受到詛咒的長女,要為善很容易,要為惡也很容易,縛靈陣與聚邪陣便是最簡單的例子,我也不太懂陣法,只是余菲曾說過,為了將埋壇中女尸的院子弄成一塊陰地,她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縛靈陣與聚邪陣擺法完全相同,差別只在于尸骨所葬之處。
縛靈陣不拘什麼地方,只要不是陰地便成,聚邪陣則完全相反,除了在陰地擺陣,其他地方不會有任何效果。
余菲還活著,壇中女尸便是她制造出來的,她是埋尸者,那麼她埋的女死者是誰?
余光年夫妻都說不知道,余菲沒有告訴過他們,而他們也是在陰十七發現壇中女尸之後,才知道自家院中埋有尸骨的事情。
展顏道︰「每回給你們下指示的時候,余菲用的都是什麼方式?」
余光年道︰「字條。」
展顏問︰「那字條呢?」
余光年听到這個,與余氏互看了一眼,皆是神色萎頓︰
「燒了,每回余菲都要求我們看完就得燒了,我們也想著有朝一日,那些字條可能有用,但我們沒有辦法,我們的命捏在她手上,只能听她的指示行事。」
陰十七冷笑︰「你們的命?」
想到金聖洞中的驚險,陰十七便抑制不住被這些水月村人耍得團團轉的怒氣。
余氏看著陰十七臉上那冷若寒冰的諷笑,低下首去,萬分無奈中透著不得已的矛盾︰
「我們也不想的……誰也不想成為沾滿血腥的惡徒……我們不想的……」
余氏的自辨並沒有讓陰十七的怒火有所減,反而如同助火的油般,嗤一聲將她心中的火令到最高點。
陰十七深深吸入呼出兩個來回後,她力求平靜地問道︰
「無頭男尸是不是就是余武?殺了余武的人是不是余菲與余水合力殺的?」
余氏似乎還沉侵在身不由已的悲慘人生中,無法自拔,余光年也忙著撫慰她,但兩人一听到陰十七的這個問題,皆面露驚嘆地看著陰十七。
陰十七又道︰「怎麼?余菲沒有跟你們提過無頭男尸是怎麼回事?」
展顏道︰「看你們的反應,應該是提到了,且還被十七說中了,是麼?」
確實。
如展顏所說,余光年夫妻的反應已直接回答了陰十七的問題,可她想,她應該听他們親口說出來。
余氏道︰「是!那無頭男尸就是余武,可陰快手是怎麼知道余武是余水與余菲合力殺的?」
陰十七道︰「余水早就承認了他是凶手,而余菲不惜用一條人命造個聚邪陣來對付余武,可見余武曾做過什麼事情令余菲痛恨至極,既如此,那麼余菲殺了余武泄憤便是遲早的事情。」
余光年夫妻沒有再說些什麼,兩人沉默著。
展顏問︰「余菲與余武到底有什麼恩怨?」
陰十七也很想知道,可接下來余光年夫妻卻都是搖頭,他們並不知道,只大概知道那恩怨應當與余菲當年在生下余佳麗後,便離開水月村的事情有關。
而當年余菲毅然拋下幼女離開的緣由,別說是與余菲只是同村人的余光年夫妻,怕是余得德也不一定知道。
至少水月村人都听余德海說過,他並不知道他的妹妹余菲為什麼會頭也不回地拋下幼女離開水月村。
然到底知不知道,還是得問過方知。
再問了余光年夫妻關于余文、余夏收及余武、余秋實四人,先前到縣里來引外來人進水月村的事情,兩人的說法證實余文對花自來的坦白並無半字虛假之後,展顏與陰十七便離開了余光年夫妻的牢房。
直到走出離余光年夫妻牢房有段距離之後,展顏便道︰
「余水殺人的方式直接暴力,那先射入無頭男尸,也就是余武身體里的銀針應當不是他射的,而是余菲動的手。」
陰十七隨口嗯了聲。
展顏在牢道叉口停下,問陰十七︰
「你在想什麼?」
陰十七站定,抬眼看展顏,她蹙著眉頭︰
「我在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從無頭男尸、壇中女尸到水月村的徐姐,總共死了三個人,三個人的死法還與三年前進入水月村的葉姓外來人的死狀一模一樣。
借無頭男尸案引來衙門的官差,再以女鬼唱戲的鬼音控制余光年夫妻引她、展顏等官差進入水月村,然後是利用徐姐之死設局,企圖誣陷她與展顏。
再是余德海帶水月村村民步步緊逼,隨之余佳麗如同旱時雨的及時出現,再是展顏偷潛出村找外援,繼而引來花自來及眾衙役,還有緊追到水月村找她的葉子落。
意圖燒毀徐姐的舉動,她與展顏隨之展開的護尸保證據的行動,她被迷倒醒後,意外听到余水的供認不諱,展顏及時趕回水月村,余佳麗對徐姐尸身出色的操縱術,村里祠堂以余德海為首牽動的暴動,最後上山。
慢慢地,她意識到余水的病態,然後找到了余德海曾提到過的余有余,並救了他,隨之找到三年前三個葉姓外來人的墳包,葉子落趕到,為了證實墳包中的黃色布卷及陣法是什麼,她讓葉子落上山找余佳麗。
也就是她的這一舉,親手造就了她、展顏、葉子落三人差些一同殞命于金聖洞里的後來事!
自無頭男尸命案起,這一連串的事實發生得太快,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一直牽制著,讓她、展顏、花自來,甚至是葉子落,一步一步向早就設好的軌道模索靠近,直到懸崖。
倘若說,這一切是由余菲引線並在暗中牽制,那麼她這樣費盡心思引線並牽制的原因及目的是什麼?
僅僅是因為要麼成功,除掉金蠶蠱,要麼失敗,讓她、展顏、葉子落三人成為今年鬼節給金蠶蠱的祭品?
不!
陰十七的第六感告訴她,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_→謝謝雪兒2310、彬殿下投的雙倍月票、天涯芳草樹的打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