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葉子落便收到在燕京葉家少主,也就是他的兄長葉子皎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書信。
葉子落道︰「我大哥在信中說,又有人派了刺客出來,想在路上對我們不利,不過在剛出燕京的時候,便被葉家人和幾名黑衣人合力攔截斬殺了,危機算是暫時解除。」
暫時,也就是刺客還是會卷土重來。
只要她一日不到燕京,危險便會隨時恭候她的大駕。
陰十七听得心驚膽顫︰「到底是誰這麼想要我的命?」
葉子落道︰「燕京分為八大世家,陰、司、花、葉、樓、紅、簡、金。」
陰十七點頭。
她听展顏提過。
葉子落繼續道︰「八大世家又分為兩派,各以陰家、司家以首,陰、葉、簡、金四大世家為一派,司、花、樓、紅四大世家為另一派,早—無—錯—小說在燕國立國之初,至今數百年,兩派明爭暗斗,一直較量至今,也沒能較量出個結果來,但……」
陰十七急問︰「但什麼?」
葉子落看著陰十七,眸中有著喜色,也有著憂慮,這讓她模不著頭腦,越發急了︰
「快說啊!子落!」
葉子落道︰「但在陰家第一百零九代孫,陰家出了一位陰家女,自她之後,歷經十代,方又出了你。」
陰十七算術,她是算得清楚的,但有點懵︰
「你是說我是陰家第一百一十九代孫?自那位陰家第一百零九代孫之後的陰家女?」
葉子落點頭︰「是,在那一代,陰家因著出了一位陰家女,在與司家較量的過程中,陰家大挫司家,結果司家慘敗。」
此後,司家修身養性,雖未失去另一派四大世家之首的地位,但卻是元氣大傷,要恢復到慘敗前的鼎盛時期,司家足足費了九代人的努力。
直到第十代,司家後輩方重新在八大世家面前抬得起頭來。
而這一切,盡數拜陰家第一百零九代孫的陰家女所賜。
陰十七听著,頓時覺得有點毛骨悚然,覺得司家該是恨死了陰家女。
本來陰家與司家旗鼓相當,卻因為在十代以前,陰家出了一位陰家女,而大敗給陰家,還導致長達九代的子孫後輩在八大世家面前灰頭土臉地活著。
這要是換做是她,定然也是恨死那位陰家女的。
陰十七問︰「子落,那第一百零九代孫的陰家女叫什麼啊?」
葉子落道︰「陰櫻,櫻是木字旁,再加嬰兒的嬰。」
陰十七有點茫然︰「櫻花的櫻……挺好听的名兒……」
是挺好听的名兒,但有好听的名兒,卻沒有太好的結果。
因為葉子落說,陰櫻少時嫁給了皇帝,當了皇後,成為中宮之主。
然而,這個大挫司家,讓司家從意氣風發到灰頭土臉的陰家女,卻終身無子。
一生風華,帶給陰家無上榮耀,結局卻是孤身一人,獨老于宮中。
女子一生最大的幸福,便是嫁給心愛的男子,生下自已的孩兒。
陰十七道︰「是誰剝奪了陰櫻生子的權利?」
葉子落訝然地將她瞧著,半晌沒吭聲。
陰十七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來,笑中含著淺淺的無奈悲悚︰
「我這位太祖姑女乃女乃一生順遂,在世時,應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吧?」
葉子落沒有動,但他的眼神告訴了陰十七——她說對了。
陰十七又道︰「陰家強盛,司家沒落,雖是根基還在,但也被當時的太祖姑女乃女乃毀得差不多了吧?不是說足足費了九代人的努力方恢復的麼,那就是了,這樣全盛的陰家,還出了一位中宮皇後,掌管六宮,皇帝又怎麼會真讓這位能捅破天的皇後再育有子嗣呢?」
即便當時不在場,即便未曾經歷過,即便只是听得鳳毛麟角,也足以讓她想到她這位太祖姑女乃女乃的下場。
剛極則折,盛極則敗。
沒有哪一國的皇帝會讓皇後的勢力大到自已去。
司家與陰家各四大世家之首,司家未敗之前,皇帝也自有自已的勢力,再加上尚未誕生陰家女的陰家,那就是三足鼎立,足夠平衡。
但司家因著陰家女慘敗,元氣大傷之際,也打破了三足鼎立的平衡。
在這樣明顯陰家壯大的情況下,皇帝又怎麼會容許陰家女再生下嫡子?
一旦陰櫻生下嫡子,無論是長是幼,必定是儲君太子無疑。
倘若真讓陰家女生下的太子繼位,界時的燕國還能是燕國麼?
只怕連皇姓都得改一改!
皇帝豈會不憂?
豈能不早作打算?
葉子落沉默了會道︰「這件事情,我了解得並不多,但父親同我與大哥提過,當年陰皇後終身無子一事,確實可疑,便是後來查明真相,也是晚了,陰皇後的身子已然敗壞,再無法孕育子嗣。」
葉子落的父親並沒有明說,到底是誰壞了陰櫻的身子,讓她不得生育,但正如陰十七所言,他與葉子皎都隱約明白,除了天子之外,還有誰都讓陰櫻毫無防備?
這樣的事情,自小被隔離特意教導的葉子落與葉子皎會明白並不奇怪。
可陰十七不過是听葉子落那麼一說,便能想出其中的疑點來,還是讓葉子落吃了一驚。
對此,陰十七並不想多做解釋。
難道要她說,她是在現代看多了宮斗劇?
而宮斗劇中這樣擁有強勢外戚的皇後往往都沒什麼好下場,所以她猜想到的?
陰十七道︰「這樣說來,先前刺殺你的刺客是司家派來的?」
葉子落道︰「十有八九。」
那麼這回一出燕京,便被葉家人與幾名黑衣人合力剿滅的刺客,也是司家派的?
葉子落這回的答案,是肯定的。
起先在洪沙縣外的刺客,燕京葉家與陰家尚未真正注意到,兩大世家均沉醉在陰家女失而復和的喜悅當中,大意之下才有了那一批刺客。
刺客盡亡之後,痕跡盡抹,陰家與葉家已再查不到什麼。
雖是查不到蛛絲馬跡,但兩家還是猜測到了什麼。
這一幕與上一位陰家女誕生時,是那樣的相像。
得到葉子落在書信中說明,他已帶著陰家女起程回燕京之際,陰家與葉家也展開了一系列行動,重點在于一路保護陰十七的安全。
本來陰家家主與少主是要親自出馬,接回他們的女兒與妹妹,卻未曾想糟到陰十七的斷然拒絕。
在陰家女高于一切的祖訓之下,兩人未再堅持,只反復囑咐了葉子落,一定要護陰十七周全。
葉子落徐徐將事情盡數說了出來,陰十七听後也明白了,他一大早出蓮花客棧,除了接自燕京來的消息,也是去與在一路上暗中保護著她的葉家人踫頭,商議安排她的暗中護衛隊。
而她總感覺有人在四周盯著她,也是葉家人在暗中保護著她的結果。
也是她感官較強,方能感覺出來。
換做平常的大家閨秀,哪里能察覺出來?
所以葉子落方能那樣放心地離開她的左右,放心地去安排一路上燕京的事宜。
陰十七與葉子落一直在小花船上說著話,也沒多少心思去賞湖光水色。
末了她瞧了眼半聲不吭、半眼不斜的船夫,再看向葉子落,他意會過來,笑道︰
「是葉家人。」
也對。
倘若不是葉家人,葉子落也不可能那樣放心地與她攀談關于陰家與葉家的事情,且這些事情中還涉及許多辛秘之事。
陰十七贊道︰「真是滴水不露。」
這樣的安排居然是悄無聲息,潤物細無聲地潛入她周遭的一切,自然到連她這個當事人也未有起疑。
葉子落唇邊仍帶著笑︰「你想到揭北縣多留幾日,我總得多做些安排。」
陰十七問︰「安排好了?」
葉子落點頭︰「安排好了。」
得到生命的保障,總是令人心生愉快的。
小花船不覺劃到了湖中心,陰十七指著梨花船道︰
「我們上船。」
葉子落示意船夫劃過去,轉頭問陰十七︰
「你想查自殺的案子?」
陰十七道︰「嗯,總覺得三起自殺案並非真正的自殺,倘若沒遇到便罷了,既然讓我遇到了,且還听到了林涯半夜翻落床榻的聲音,我便不能再不管,總得還林涯一個真相。」
葉子落微皺了眉︰「林涯之死,並非你的錯。」
小花船已靠近梨花船,陰十七起身道︰
「知道,就是……無法放下。」
無法放下?
葉子落終歸沒再說什麼,只在心中想著,這一代的陰家女這樣心善軟綿,也不知于陰家與葉家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
兩人上了梨花船,小花船則停靠在梨花船邊,坐等著兩人辦完事回來,再劃回岸邊。
船夫坐著也非簡單的坐著,等著的同時,他隱在斗笠下的雙眼時刻注意著四面八方的動靜。
雖說除他之外的更大範圍,還有更多的兄弟在警戒著,實在是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但他終歸是近距離護著陰家女,總不能讓陰家女出半點差錯,這差錯也包括了磕著踫著,即便只是輕微的,他也得讓葉家眾兄弟的口水淹死。
小心無大錯。
既然接了這個船夫的任務,那他秉著萬分的小心總是沒錯的。
相較于船夫使命感十足,時刻緊張戒備著,陰十七完全是隨意看看的模樣,葉子落則跟在她後頭,她說什麼,他便做什麼。
看完整條梨花船的構造之後,陰十七終于找到了姚君在梨花船上的房間,而逍遙子的房間就在姚君的隔壁。
四四方方的,並不大,僅容了一張床榻之後,便再無多余的地方可供上其他物件。
房里的擺設也大都小巧精致,也是因著空間限制。
姚君自殺一事已過去多日,房里基本沒什麼線索。
便是有,也早被進進出出的幾拔人毀得一干二淨。
陰十七四下觀望,又仔細翻查了一遍後,她來到姚君房門外正對著的船欄邊︰
「听老伯听,姚君服毒後,便是從這里摔下船去的。」
的一聲水響,終于驚動了隔壁的逍遙子。
逍遙子茫然起身,走出房門後,見隔壁姚君的房門大開,房門正對的船欄亦是斷了一截的模樣,他的睡意當即醒了大半。
再沖入姚君房里看時,姚君已是不見蹤影。
再聯想那一聲響亮的水聲,逍遙子在陸續出來看怎麼一回事的戲班眾人當中,突然跳下船下。
陰十七蹲,指著折斷一截的船欄道︰
「當時,逍遙子也是從這里跳下水去的,可惜五子湖太深,他跳下去的時候,也是離姚君跳湖有段時間了,費了許久也沒能找到水下的姚君。」
後來眾人四處找不到姚君,已是驚覺不對。
特別是方永年,他盯著逍遙子跳下去的水面,再看著逍遙子一會上來換氣,換完氣便繼續潛下水去,上上下下的舉動,他的心涼了,臉色更是難色至極。
陰十七道︰「當時方永年一吼聲,整個戲班只要是會水的,盡數被他吼下水下,跟著逍遙子在湖底下模索著姚君。」
可惜是在半夜里,一片黑幕下的湖面尚有燈光與月光,仍能看得十數人一會上來換氣,一會如魚般往下潛去的混亂心焦的場面。
湖底下卻是一片黑,燈光照不進,月光滲不透,十數人在湖底下找人,比瞎人模象還要差上一大截。
至于瞎人的手還能模到黑暗中的象,可五子戲班的十數人卻是連姚君的影子也沒模著。
直到隔日,才找到了姚君的尸體。
已經是死透死透的。
葉子落跟著蹲在船欄邊,盯著折了一截的木制欄桿,他指著折斷的位置道︰
「這樣的折斷……有點奇怪。」
斷口一半平整,一半崎嶇不平。
倘若是被重力瞬間撞斷的,那該是整段的崎嶇不平,而非只有一半。
葉子落再細細看了船欄的制木,道︰
「這是上好的山樟木,不易變形腐壞,便是撞,那也得很大力氣方能撞得斷。」
而姚君當時已服了毒,又是長年唱戲的戲子,再是男子,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根本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氣足以撞斷船欄,繼而跳下湖去。
陰十七道︰「所以才有了這一半平整的切面。」
先用刀將船欄各處圍護接口切斷一半,搖搖欲墜之下,再以一個成年男子的沖撞力,要撞斷船欄繼而沖出去,那便容易得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