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金飾店前,三人繼續往餃子店走。
這一場勇救蹄下娃兒的驚險,總算完美落幕。
成功救下人,也意外讓三人得到一個啟發——鼻血!
陰十七道︰「血點大有可能就是凶手無意間滴下的鼻血,按照之前我們從凶手殺人碎尸及善後的手法來看,凶手不太可能是撞了鼻子流鼻血也不自知,應該是凶手慣有流鼻血的毛病。」
凶手手法干淨俐落,不可能是受傷流血不自知,那麼慣有在無意間便自發流了鼻血,這是最大的可能性。
那麼除了先前找到的線索,關于凶手的信息又多了一條——有流鼻血的毛病。
冷倉然正帶著人按著之前所得的線索排查另一名男死者的身份,也一並排查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陰十七讓葉子落跑一趟去找冷倉然,告訴冷倉然這條關于凶手的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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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讓曾品正跟在陰十七身邊,在制服箭中驚馬前蹄之前,葉子落雖知道曾品正箭術不錯,可到底還略有不放心,這會他是全然安心了,二話不說就走。
曾品正不僅箭術精準,臨場判斷的應變能力也甚是不錯,這才是葉子落真正對曾品正放心的重點。
葉子落去報信,陰十七與曾品正一同走進了餃子店。
江香流與明呂累攤了,各坐一桌趴著,肖大官被放平在兩張並起的桌面上躺著,最近的一張桌面還有一個喝光的湯藥碗。
看來是請大夫來給肖大官看過了,連藥都煎了喝下。
餃子店鋪門沒關死,虛掩著,兩人一推就進了。
一進去,攤趴著眯眼的江香流與明呂便醒了。
明呂回頭去看同樣睡得正香的肖大官,江香流站起身看向陰十七與曾品正︰
「你們怎麼回來了?」
陰十七道︰「回來看看肖大官,這天也快黑了,他家中老母親不能沒人照顧,倘若沒什麼事情,你們還是誰陪著肖大官回一趟家吧!」
江香流一敲自個腦門︰「瞧瞧我這腦子!居然還不如陰公子想得周到!明呂,你把大官喊醒,你收店,我陪著大官回家去!」
明呂點頭,開始低聲叫喚著睡熟的肖大官。
陰十七盯著江香流,江香流明白陰十七的意思︰
「沒事了,你真神了!還真沒事了!大夫來瞧過,說什麼毛病也沒有,那湯藥也就是壓驚的,大官喝下便睡了,睡得可香了!真是謝謝你啊,陰公子!」
江香流說得激動,肖大官也漸漸轉醒。
雖不大清楚事情經過,但多少听了點進去,在明呂扶著他坐起後,肖大官看著陰十七與曾品正訝道︰
「是你們?」
那是住進他幫工的往來客棧里的客人!
明呂收拾餃子店,也是個有心病的人,因著肖大官折騰了一整日,他倦極了,關了店便歸家去了。
陰十七還想問肖大官一些事情,帶著曾品正跟江香流回肖大官家。
還沒進門,剛到拐角口,便看到肖大官的老母親倚靠著院門往路口望。
肖大官大步奔上前︰「母親!你怎麼跑到門口來了?現在都近九月了,天黑了風大!你怎麼能到門口來等?趕緊進去!莫再吹風了!」
肖大官邊說邊扶著老母親趕緊進了院門。
老母親听不大見看不大見,但肖大官身上的氣味她熟悉得很,肖大官一靠近,她便笑了。
那種笑落在陰十七眼里很熟悉,那是一種終于等到子女平安歸家的安心。
以前她去縣郊山上采藥草的時候,天黑了晚了,陶婆婆就會這樣杵在門口等她歸家,有時候還會跑到胡同口等。
在遠遠看到她歸家的身影時,便是這樣溫暖的笑容。
肖大官攙扶著老母親進門,只喊了江香流招呼陰十七與曾品正兩位客人,自已則將老母親扶進寢屋里到床榻上躺著,然後便一頭扎進廚房里,開始忙活晚膳。
在屋里坐下,曾品正奇怪地問江香流︰
「肖大官的老母親不是重病到不能下地麼?」
江香流道︰「那是早年了,這些年大官不落下地給大娘治病,病是治得七七八八了,可到底身子底弱,平常甚少下地,就算下地,走得也慢。」
說著往屋里到屋外,屋外又到院門口的距離指了指,江香流斷續道︰
「就這距離,我們走著沒幾步,可大娘走著,那就挪上好半晌,好久……」
也不知多久,江香流跟肖大官早沒從前那般經常往來,肖大官家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說,大概知道,具體的還真說不上來。
曾品正沒再問,陰十七也沉默地往寢屋的門望了望,同樣沒開口。
怪不得肖大官幫工這麼多年,連點租金都存不出來,除了日常生活花費,是都花費在為肖大娘治病上了。
江香流見陰十七瞧著寢屋門口沒轉眼,略帶了愁容,低聲道︰
「大官是個孝子,在我們幾人中的家境里,也是最差的一個,連丫頭的小日子都要比大官家寬裕許多,丫頭只是年幼時困難,吃著百家飯長大的,長大後丫頭手巧,靠著繡藝,丫頭三頓溫飽不成問題,因著住得近,我們七人又是自小很鐵的至交,大官家的情況我們都了解,我們多多少少都幫著點,丫頭幫得最多!」
不止小錢上的,肖大官家的大小活兒,肖大娘體弱帶病,許多都干不了,肖大官又忙著在外打幫賺銀子,肖丫頭便經常拿著繡活到肖大官家里做,幫著看護照顧肖大娘,也幫著料理家務雜活。
陰十七听到這里,心說怪不得肖大官也會喜歡上肖丫頭,還是在明知道肖丫頭喜歡的人是王二柱的情況下。
不過神秘人給衛濂留字條說肖丫頭有悔婚之意,又是怎麼回事?
會不會跟肖大官有關呢?
肖大官家里沒什麼糧,至少有一碗米飯,可菜啊肉啊什麼的就沒有。
一碟閹制的酸菜,再沒有了。
肖大娘的膳食,肖大官早送進去了,也就是一碗米飯,再一點酸菜下飯。
余下四人在屋里圍坐成一桌,四碗米飯,一碟酸菜,肖大官很是窘迫︰
「那個……不好意思啊……家里實在是沒什麼好招呼的……」
江香流揮手渾然不在意,聲音有點哽咽︰
「沒事!沒事……」
說了兩聲沒事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知道肖大官的日子難過,可他從沒想過竟是難過到這個地步。
江香流這會心中即是悔又是痛,轉過臉去偷偷抹了兩下泛起淚花的眼。
陰十七來到燕國五年,與陶婆婆的日子雖也不寬裕,可到底陶婆婆是個醫婆,她又會采藥草賣錢,祖孫倆都有收入,日子雖不紅火,卻也三頓有菜,魚肉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頓。
曾品正是農家長大的孩子,苦日子也不是沒過過,只是苦到這種僅有酸菜下飯的情景卻還是沒有的。
畢竟他父母沒用,可他母親卻是個身體康健的賢妻良母,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從沒有讓他與妹妹挨過一頓餓,更沒有這種窮酸到這個地步的時候。
肖大官低著頭,窘迫得扒著米粒抬不起眼。
陰十七捧起飯碗扒了一口,又夾了一片酸菜葉子配著吃,嚼了嚼,臉露出笑容來︰
「這酸菜葉子味道極好,很是下飯!竟是不知道肖大哥還有這般好的閹制手藝!」
曾品正知道陰十七是想化解肖大官心中的尷尬與難受,也一同吃將起來,道︰
「確實不錯!」
江香流眼眶紅紅也猛扒了幾口飯,夾了酸菜葉子配著吃,連嚼幾口都沒有就吞了下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贊著︰
「好吃!米飯香!酸菜……也好吃……」
贊著贊著,一滴淚就落到碗里頭去。
肖大官還是沒有抬眼,他是不敢抬眼,聲音也略帶哽咽︰
「沒有!我沒閹制酸菜葉子的手藝,是好心人送的,送了好幾壇……我吃著味好,母親吃著也贊不絕口……下回再遇到那個好心人,我得謝謝他……母親說,得給人家磕個頭……母親都好久沒吃過有飯有菜的一頓了……我、我真沒用……」
一頓晚膳吃得十分艱難,吃得心里頭個個都難受。
晚膳過後,陰十七與曾品正到院子里衣架對面坐著,夜風呼呼地吹著。
在水井邊上,江香流幫著肖大官洗著碗筷。
肖大官都說了幾百遍不用,可江香流就是 著捋高了袖子,非得幫忙洗那四個碗四雙筷加一個小瓷碟。
就那麼點碗筷碟子洗完,肖大官又被江香流趕出廚房,說讓肖大官陪陰十七兩人聊聊天,他自已負責把廚房整理整理洗清干淨。
肖大官拗不過江香流,又怕看到江香流都是而立之年的大漢子了,還一副輕易便紅了眼眶的模樣,他只好听江香流的,很快也到院子里衣架下蹲著,與陰十七、曾品正面對面對著。
「香流素來是個心軟的,年紀一大把了,還跟年少時一樣,動不動就抹眼淚,真是讓陰公子、曾小公子見笑了!」就像是在說著自家兄長一樣,肖大官提起江香流,那是滿眼滿心的暖意。
兩人都從屋里提了矮幾出來坐著,見肖大官很隨性地在兩人對面蹲著說話,陰十七往廚房方向瞧了眼,瞧到江香流正彎著腰擦洗著灶台︰
「江老板與明老板都很關心的,是真心實意地關心你……肖大哥,你能跟我說說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麼?」
陰十七喊肖大官大哥,他的年紀也足能當陰十七的大哥,可他自認自已就是個下等的跑堂小民,哪里敢當陰十七這種非富即貴的公子喊一聲大哥?
他在屋里光難受窘迫了,也沒注意頭一聲,這會听到第二聲,肖大官趕緊搖頭又擺手︰
「陰公子切莫叫我什麼大哥!我擔不起!陰公子若是不嫌棄,就跟香流一樣,喊我的名字便好!」
沒有應承陰十七後一句話的事情,反而糾結起稱呼來,這是肖大官下意識地避談當年的事情。
曾品正道︰「肖大哥這說的什麼話?我也托一聲大,也跟著十七哥叫你一聲肖大哥,要不真論起年紀來,肖大哥都足以當我的叔輩了!」
陰十七沒有再刻意提起當年案子,終歸要顧及肖大官的失常剛好,這會還不能刺激太過,就怕一兩句就能又把肖大官給刺激得再次失常。
倘若真那樣,大概江香流得找她拼命!
「肖大哥不必如此,叫你一聲大哥就像品正說的,還都是我們佔了便宜,肖大哥不要怪我們不懂禮數便好。」陰十七客氣道,也是真心地想跟肖大官借著稱呼拉近距離。
「听香流說,我突然失了常,還是陰公子、曾小公子、葉公子三人幫的忙,我才能這般快清醒過來,三位公子的大恩大德,我肖大官記下了!以後但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三位公子盡管吩咐!」肖大官一臉感恩,並許下報恩的承諾。
兩三句客氣話來回,陰十七沒再提當年案子,曾品正也明白陰十七心中顧忌,直坐到江香流清洗好廚房出來,三人還是相對無言。
見到江香流也到院子里蹲下,就蹲在肖大官身旁,那兩兩相對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模樣一看還真像兩親兄弟似的,陰十七突然問︰
「當年听說肖丫頭有意與王二柱退了親事,不知你們知不知此事?」
肖大官一听,霍然呼一聲站起,臉色都變了︰
「不可能!」
江香流也隨後站起身,扯了扯激動得變臉的肖大官兩下,待肖大官穩下來一點後,問陰十七︰
「不知陰公子是從哪里听來的謠言?」
曾品正道︰「怎麼就是謠言?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即是能听到這樣的事,那事出必是有因,前頭總不可能半點風聲都無,江老板與肖大哥就真的沒察覺當年的肖丫頭有沒有這個意思?」
江香流搖頭︰「沒有!丫頭絕對不會變心的!」
肖大官也是緊盯著陰十七︰「陰公子,這謠言到底是誰傳出來的?丫頭都死了,難道連她的清名都不肯放過,都要毀了才甘心麼!」
肖大官緊迫逼人,江香流也是堅定不移地說不可能,陰十七與曾品正對看了一眼,心說難道衛濂提供的線索有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