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梁胤昊扯著一彎不懷好意的奸笑,轉頭看向粱胤桓,裝模作樣道︰「戶部的折子里奏明,這次庫銀的追討已經基本完成了九成,瑞王的辦事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五弟你功在社稷啊!」
粱胤桓躬身道︰「皇上謬贊了。臣弟也不過是略盡本分罷了,實在不足掛齒。」
「五弟謙虛了,朕是賞罰分明的人,既然有功,那就一定要賞!」梁胤昊朗聲笑道,「讓朕想想賞你什麼好呢?」
此時,大殿之上驟然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正是吏部侍郎董謙上前請奏。「皇上!微臣有要事稟告!」
「董卿家?」梁胤昊佯裝出一副驚訝的神色,「听說你父親突然身患重病,朕不是特許你在家好好照看你父親的身體,這幾日不用上朝了嗎?你有何事稟告啊?」
董謙是個剛上任沒多久的吏部侍郎,他父親董碩身居長史之位。董碩多年來並無顯著政績,卻始終穩坐長史的位子多年,要說他有什麼特別的本領,那就是溜須拍馬的嘴皮子功夫特別厲害。前兩天董碩突然告病,梁胤昊看他年邁,所以不僅讓董碩在家好好養病,更特批其子董謙可以留在家中照顧老父親,不必上朝三日,沒想到這董謙今日居然出現在昭和殿。
眾人毫無防備之下,只听董謙‘噗咚’一聲跪倒在地,哀嚎道︰「啟稟皇上,家父位極人臣多年,素來恪守本分,微臣父子二人更是對皇上素來秉持忠心,半點兒不敢有負隆恩。如今家父突臥病榻,還請皇上替微臣的父親做主啊!」
梁胤昊一挑眉,不解道︰「你的話朕听不明白,你父親病了在家好好休養便是,緣何你要在這大殿上這般哭訴?」
霍培安也開始附和道︰「你要皇上做什麼主啊?可是需要皇上派宮中太醫去你府中一趟?」
董謙重重一磕頭,道︰「回稟皇上,家父所犯的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只怕就算是宮中太醫也束手無策。」
梁胤昊听得迷惘,問道:「心病?你父親犯得是什麼心病?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臣遵旨。家父的病要從兩日前說起。當時家父受瑞王爺所召,前去戶部與王爺商談庫銀歸還的事宜。父親想著瑞王爺畢竟是朝廷親王,必定不會肆意妄為,所以為表恭敬,父親便孤身一人前往了戶部。沒想到剛從戶部回來沒多久,父親他老人家就一病不起了。」
瑞王一听這話,不由寒毛豎立,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董碩也從國庫中借了點兒銀子,數量雖然不多,但終究還是卷在這件事情里,所有瑞王的確有傳召過董碩來戶部,二人也確實有過一番談話,但當時他對董碩態度謙和,並未發生任何不快,而且董碩那時候也親口答應會在兩月內還清所借的五百兩銀子。大殿之上,當著皇上和一眾朝臣的面,董碩的兒子突然站出來提起這件事,必定沒憋什麼好屁。不過瑞王面上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神色淡然地望著一旁的董謙。
霍培安推波助瀾道︰「那又如何?總不能因為你父親是從戶部回來後才開始生的病,就把這病全都怪在瑞王和戶部的身上吧?」
「微臣當然不敢這麼想,所以當時也沒做多想,只以為是家父年邁,加上近日天寒,這病才來得突然。可是後來在微臣的反復詢問之下,家父終于將那日在戶部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微臣,至此臣才得知家父病重的真正原因。」董謙睨了瑞王一眼,佯裝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原來家父在戶部時,瑞王曾…曾威脅家父,聲稱若家父不盡快還清所借的庫銀,就會落得和安慶公一樣的下場。家父起初也並不相信,畢竟安慶公是咎由自取,而家父與微臣素來循規蹈矩,從未做過半點昧良心的事。可是沒想到瑞王竟然口出狂言,說他…」
梁胤昊見董謙一頓,迫不及待地逼問道︰「說他怎麼樣?」
董謙顫巍巍地繼續說道︰「瑞王說,以他現在在朝中的地位和勢力,就算父親沒有做過什麼有悖倫理之事,他也可以想辦法弄出點證據出來,栽贓嫁禍。」
大殿上一片寂靜,甚至幾個膽小的臣子們連大氣都不敢出,個個噤若寒蟬,也不敢抬頭去看皇上和瑞王。
瑞王粱胤桓卻是出奇地平靜,既沒有急著反駁辯解,也沒有認罪求饒,只是仰著頭,嘴角揚起嘲弄的笑意,頗有些看破這可笑的塵世的意味。直到梁胤昊不悅的聲響從頭頂傳來,他才淡然開口道︰「臣弟當時對董大人說的原話是‘有人為了所謂的錢財權勢失了本心,忘了當初入仕時的初心,最終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大人切勿重蹈他人之覆轍’,至于董侍郎口中關于偽證的言辭,臣弟從未說過,自是無愧于心。」
董謙冷哼一聲,「殿下這番話雖然听上去好听,可說到底不就是威逼恐嚇的意思嗎?」。
粱胤桓冷冷回擊道︰「董大人恐怕還得多回去看看書,恐嚇和勸誡的意思是不一樣的!」
董謙一看說不過瑞王,便轉頭對著皇上再次哭訴了起來,模樣那叫一個委屈。最終皇帝就以瑞王不敬賢臣為由將瑞王斥責了一番,還美其名曰︰考慮到瑞王在庫銀一事上有功,功過相抵,只罰瑞王在府中思過一月,以儆效尤。
此話一出,魏銘早已氣得火冒三丈。這算什麼?做了好事不但不賞,還罰?董謙和董碩都是霍培安的人,他們擺明了是有意污蔑瑞王,皇上只听信了那董謙的一面之詞,就妄下決斷,三言兩語就將瑞王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和付出統統否決?魏銘心中可是比粱胤桓自己還覺得不甘和憤慨,剛要上前與皇上理論,卻突然被身後周文鑫拉住了衣袖,並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
倒是粱胤桓自己看得格外通透,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喜怒,只垂首道︰「臣弟尊旨。」
退朝後,魏銘更覺憤懣,追著瑞王喊道︰「殿下!殿下您沒事吧?」
「魏大人不必擔心,對這樣的結果我早有準備,既無希望,自當不會失望。」粱胤桓神色恬然道,說完便大步朝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