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風雪持續不斷,似乎比方才更大了點。霍培安離開皇宮之後,便氣憤地直接回了丞相府。
刑部尚書童淵已經在府里等候多時,見霍培安一回來,立馬上前迎接,急切地問道︰「大人你可回來了。怎麼樣?皇上有沒有采納您的諫言?」
「采納?!」霍培安猛喝了一口管家遞來的熱茶,隨即陰惻惻地看著童淵,狠狠道,「采納個屁!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事情還沒調查清楚,就讓我貿然去皇上那里參瑞王一本,到最後反而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童淵被這麼莫名其妙,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只覺困惑委屈得很,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了?難道皇上不相信咱們?」
霍培安瞪著童淵,忿然道︰「你知道前兩日瑞王進了勤政殿說了什麼嗎?」。
童淵被霍培安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弄糊涂了,但看對方的態度,似乎是在勤政殿里踫了壁。于是童淵不安地猜測道︰「難道瑞王先下手為強,提前去皇上那里告我們的狀了?!」
「說你笨你就是笨!」霍培安一想到今早梁胤昊在勤政殿對自己大呼小叫,原本壓抑下來的怒火又再次燃起,「你竟然還說什麼皇上忌憚瑞王,也想把瑞王趕出吏部這種鬼話,也不知道本相怎麼會鬼使神差地相信你的。那粱胤桓昨個兒上勤政殿面見皇上的時候,主動要求退出吏部,不再插手有關吏部的事務。」
「什麼?!」童淵不可置信道,「瑞王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放棄吏部呢?這太詭異了!那…那皇上怎麼說?」
「皇上還能怎麼說,當然是已經同意了。」霍培安極緩慢地眯起眼,唇角那隱忍多時的怒氣迅速匯聚成可怕的驚濤駭浪,沉沉道,「粱胤桓這人果然狡猾,趁著本相還未下手之前,就率先在皇上那里擺低姿態,撇清嫌疑。皇上一看他願意主動放棄吏部,必定會以為他沒有爭權奪利之心,從而放松芥蒂。而且通過這件事,皇上日後也會更加信任他,到時咱們無論再說什麼也是于事無補!」
童淵听霍培安說完這全過程,不由覺得心驚,背脊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幾日前他收到宸妃的指令,要求他暗中慫恿霍培安進宮上奏,以瑞王有意拉攏朝廷官員,欲結黨營私為由,噴瑞王一臉血。當童淵接到這個指令的時候,還對宸妃此舉表示不解,畢竟宸妃的敵人只有皇後和霍相,為何這次偏偏是對瑞王下手?可是為了幽若的性命,童淵也只得乖乖從命,並未問及這其中深意。如今事情告一段落,童淵這才恍然大悟。
童淵心里不由暗嘆︰瑞王這一招果然高明,他離開了吏部,那就等于明面上與胡志涵劃清了關系,表明了自己絕無結黨的心思,並借此打消皇帝對他的懷疑。而另一方面,他卻可以暗地里仍舊與胡志涵互通消息,暗中操控吏部。可是令童淵更加驚訝的,是宸妃這一招黃雀在後!宸妃這一步可謂是是神來之筆,童淵猜想她一定是從宮里打听到瑞王有意退出吏部的消息,所以便讓自己去鼓動霍培安。她知道霍培安因為這次失了董謙,失了吏部,心中必定不甘,越是沉不住氣的時候就越容易犯錯。只要童淵稍稍在旁煽風點火一下,霍培安就一定會上當,從而更加引起皇上對霍培安的懷疑,增加二人的嫌隙,也更有利于她瓦解霍相與皇後在朝中的勢力。
童淵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可怕得緊,心思縝密不說,手段計謀還尤為毒辣,毫不拖泥帶水。雖然宸妃身在後宮,卻仍能攪動操縱前朝之事,略施小計便給了霍培安一記重拳,實在不可小覷。
童淵將自己神游的思緒拉回,垂頭假裝難過地說道︰「沒想到瑞王會來這麼招,這次的確是下官不夠謹慎,還望霍大人饒恕下官的過失。」
「算了算了,也不能全然怪你,是瑞王太狡猾,我們才會輕敵,中了他的圈套。」霍培安沉沉一嘆,擺擺手道,「這次本相貿然行動,實在是有失穩妥,佔了個下風。
「大人,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難道就白白吃了這啞巴虧不成?」童淵刻意問道,眼中隱著奸詐的光芒,「咱們這次失了董謙,如今在吏部已經沒有什麼有用的內線了,要不要重新拉攏一個?」
霍培安冷哼一聲,「如今胡志涵坐鎮吏部,他又是粱胤桓的人,他們好不容易才趕走了董謙,你以為他們會傻到讓本相再有機會安插人進去嗎?」。
童淵仍舊不死心地發問道︰「那…皇上是否有決定新任吏部侍郎的人選?」
「皇上還沒有選定最終的人選。」霍培安閉著眼,搖搖頭,「不過依我的猜測,這次皇上一定會選個兩不沾邊的人,以平衡吏部的勢力。照現在的形勢來看,吏部…恐怕咱們是要不回來了。」
童淵的連番發問叫霍培安覺得煩躁不已,其實連他自己對這一切也沒有任何頭緒和消息。此番遭受這般重擊,霍培安還無法從失敗中回過神來,自然對今後如何反擊也沒有做好詳盡的規劃。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霍培安一定不會放過粱胤桓和那吏部尚書胡志涵,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霍培安眸光陰沉,腦子里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計謀,須臾,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既然皇上不相信粱胤桓與魏銘早已勾結,那咱們就制造點證據出來,到時叫皇上不相信也不行!」
童淵听聞不由一驚,顫巍巍地問道︰「大人可是有什麼計劃了?」
霍培安狡猾一笑,語氣飄渺地說道︰「大致有了個想法,不過具體細節還需要再仔細推敲推敲。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既然他二人早已蛇鼠一窩,那不論任何一方出了事,另一方一定會想方設法出面維護。但是皇上就自然會知道本相所言不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