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風快步走到瑞王身旁,臉上的諂媚之色假得叫粱胤桓微微皺起眉頭。「這大過年的,殿下您不在宮中品嘗美酒佳肴,怎麼會紆尊降貴來到我煙雨樓這破地方?」
其實粱胤桓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來煙雨樓。今晚他的確本該坐在晉陽殿里,陪同皇上和太後一同守歲。可是厭煩的情緒自見到了宸妃,想起了往日的舊友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便是連裝腔作勢也懶得繼續下去。于是,粱胤桓便找了個借口率先離開。出了皇宮之後他本想回到自己的府邸,可是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地騎馬來到了煙雨樓的門口。
但是粱胤桓並沒有向裘風解釋事情的經過,更沒有對他提到宸妃,只是語氣威嚴地反問道︰「怎麼?是煙雨樓今日不做生意?還是你們不歡迎本王?」
對方的冷言冷語讓裘風頗感不快,但是他卻隱藏得極好,仍舊一臉笑道ˋ︰「王爺說笑了,王爺肯在今日這樣的日子大駕光臨,乃是我煙雨樓的福氣。只是殿下該提早告訴裘某人一聲,也好讓我早早做好準備,在外頭恭候大駕啊!」
粱胤桓冷哼一聲,並未理會對方虛情假意的官腔,抬步徑直往樓上走去。走到一半,裘風驟然擋在粱胤桓面前,滿是歉意地說道︰「殿下對不起啊,今日樓上還沒打掃完,現在亂得很,不如咱們就在樓下找一間上房,裘某必定陪你暢飲三百杯,您說怎麼樣?」
「沒打掃?你方才不就是從樓上下來的嗎?」。粱胤桓微微眯起雙眼,狐疑地看著對方,隨即堅決道,「就算沒打掃也沒關系,本王不怕髒亂。」
裘風依舊沒有挪開擋在粱胤桓面上的身子,眉眼間隱匿著一絲為難的情緒。粱胤桓見狀,更是確定對方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于是再次開口問道︰「怎麼?本王不能進去?裘先生今日有客人到訪?」
裘風頓了頓,而後釋然一笑,心知這一次是糊弄不過去。于是,裘風主動挪了挪腳步,恭聲道︰「殿下開玩笑了,今天是除夕夜,誰會來我這里做客啊!既然殿下不嫌棄,那殿下請吧!」
粱胤桓推門而入,沒想到屋內已經站著一位窈窕女子。粱胤桓有片刻的怔愣,後轉頭嘲諷似地看了眼身後的裘風,道︰「難怪裘先生多番阻攔,原來今夜吳幫主也在啊。」
桃蕪不以為忤,揚手示意粱胤桓入座,笑道︰「除夕之夜,所以想和幫眾眾人一起過個新年。沒想到瑞王殿下會大駕光臨,若有怠慢之處,還請殿下海涵。」
粱胤桓聞到屋內飄散著淡淡的酒香,又見屋內女子雙頰泛紅,顯然是飲過酒的跡象。他緩緩坐在軟墊上,調笑道︰「吳幫主可真是貴人事兒忙,要見您一面實在是比見皇上還難。」
桃蕪也在粱胤桓對面坐了下來,一邊動作緩慢地為對方倒上一杯酒,一邊暗自盤算著瑞王今日前來的真正原因,嘴上卻是開玩笑道︰「沒辦法,仇家太多,實在是迫不得已。」
粱胤桓不以為然地一笑,又道︰「對了,本王還沒謝過吳幫主,要不是幫主派裘先生前來提醒本王,恐怕這次又要叫那霍培安得逞了。只是…幫主是如何得知那老狐狸會去皇帝那兒告狀的?靈山幫這神機妙算的本事,實在是驚世駭俗,叫人不得不佩服啊!」
桃蕪用酒杯半掩住自己不自然的臉龐,假意道︰「哪有殿下說得那麼神乎,我們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沒想到那霍培安真的去告狀了,也是殿下福澤深厚,連老天也要幫主殿下啊!」
听到這似假還真的奉承話,粱胤桓不禁冷哼一聲,又道︰「不過,以梁胤昊多疑的性子,恐怕不會全然信我。」
「那是當然。」桃蕪直白道,「可好就好在,他既不信殿下您,也不信那霍培安,這樣您與霍培安才有籌碼繼續較量下去。只是要委屈殿下在翰林院里呆上一段時日了。」
「這倒無妨。」粱胤桓,「那你們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本王該怎麼做?」
「殿下不必心急。眼下正是年關,咱們不宜在此時出手,而那霍培安也不會蠢到在大過年的給皇上找不痛快。所以殿下和咱們都能過個安心舒適的新年。至于年後嘛….」桃蕪嘴角揚起一道狡猾的弧度,「霍培安這次吃了大虧,他一定比咱們更心急。一旦他沉不住氣了,那便是咱們反擊的最佳時候。所以殿下也不用擔心霍培安會搞什麼搞小動作,怕就怕他不動手!」
粱胤桓贊同地點點頭,可心中仍舊存有一絲疑慮,他謹慎地問道︰「見招拆招會不會太被動了?」
桃蕪安然一笑,答道︰「以靜制動方是萬全之策!」
粱胤桓見對方頗為自信的神色,終是放下心來。這時窗外響起一陣震天的炮竹聲,漫天的煙火幾乎將黑夜照亮,恍若白日。桃蕪見狀,臉上這才露出少女該有的雀躍表情,欣喜地說道︰「新年到了!」
粱胤桓定定望著窗外五光十色的煙花,眉眼間竟透著淡淡的哀傷,少頃,他驟然沒由來地問道︰「幫主往年都是在哪里過年的?」
桃蕪被問得一愣,不知所措地暗中斜睨了眼角落處的裘風,在得到裘風準許的眼神後,方低聲答道︰「往年都是在靈山,今年是民女第一次在京城過新年。」
「本王離開京中五年,本來以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在京中過年了。」
這樣脆弱的瑞王令桃蕪覺得一陣心酸,輕聲安慰道︰「殿下這不是回來了嗎?」。
「是啊,總算是回來了。」粱胤桓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兀自想起自己最後一次與雲氏兄妹在一起過年的時候,他們也同現在這些歡慶的人們一樣,對未來充滿無限的向往和希望。猶記得那年的除夕夜,天氣和今日竟有些相似,大雪過後的京城在一片雪白里顯得格外寧靜。他與最好的朋友秉燭對飲,不時互相打趣,他笑著說要喝雲慕晨與沈蓁的喜酒,而雲慕晨則反擊說要讓妹妹長煙在閨中多呆些時日。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等待他們的竟是生死的離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