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夏。」雷諾坐到床沿,低低喚了我一聲。
抬眼看他,我問︰「潼恩怎麼樣了,你不會又放了她。」
他寵溺地一笑,「她還小,你對她太苛刻了。」
我自嘲地笑︰「她年齡小,心智比誰都成熟,小小年紀就這麼愛耍心機,長大了肯定禍國殃民。」
雷諾嗤笑︰「哪有做母親的這麼說女兒。」
「我倒希望她不是我女兒。」
雷諾表情變得嚴肅,「淺夏,你再怎麼恨他也不該恨潼恩。五年了,你對她永遠都是不冷不熱。作為女兒,她連想跟母親同床睡的願望都被你剝奪,潼恩渴望親近你,可你每次都把她狠心推開。淺夏,你不覺得潼恩很委屈嗎?」。
「那你呢,五年了,你也從沒踫過我。只要我能想到,你就會把我想要的一切捧到我面前,縱使我沒想到,你都提前替我辦好,這五年,你就不委屈?」
雷諾大概沒想到我會說得那樣直白,微微一愣後他卻是淡淡地笑︰「我說過,除非你願意,只要你覺得不快樂,我會放你自由。」
輕輕依偎在他的懷中,我說︰「對不起。」
他的手小心地圈住我,「我們之間還說這些。」
「真的對不起,你為了我不再娶妻,潼恩偏偏不是你的親生女兒,這麼多年,最委屈的始終是你。」
「她是我的女兒,永遠都是米諾斯的公主。」
听到這句話,我心里似乎吹過了和煦的暖風,抬頭看他,「你不會怪我教她學中國話吧。」
「怎麼會呢。」
「你知道我教她學中文的初衷是什麼?」雷諾藍色的眸底閃過幾不可聞的波光,看來他是知道,「我原本想帶著這個孩子回去復仇,讓潼恩的父親付出應有的代價,我還想過把潼恩送給他的哥哥。」
雷諾冰藍色的眼中氤氳著淡淡的水霧,靠在他懷中,我繼續說︰「可是每當看到潼恩,我卻下不了手……五年了,我是想讓一切過去的。可是雷諾,我好恨,要不是他我不會跟親人分離,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只想潼恩能平靜地渡過一生。」
「既然這樣,你就該試著接受潼恩。」頭頂是冰涼的氣息,這五年,在別人眼里雷諾是個不愛笑整天冷冰冰卻對子民呵護有加的國王,可是在我面前,他不是冰冷而是跟連佑一樣清清淡淡,努力在我眼前展現的是個溫柔的丈夫。
說起連佑,也就是雷諾的大哥夏佐,我們倒也是五年沒見,夏佐是被克里特王族驅逐出境的。當初老國王死在雷諾身邊,夏佐立馬帶了人過來,雷諾被誣陷王族判處他絞刑。那時候所有人都恨雷諾擁戴大王子夏佐,只是米諾斯有明確規定,必須是犯人承認犯罪,不然任何刑法不能施行。
雷諾被關在監獄受著最嚴酷的刑法,听說一般人只要受一種就會因為無法忍受疼痛自願招供,可是雷諾被用了上百種他也不肯承認,最後夏佐無奈只好抓了雷諾的母親,就是這一步,夏佐走錯了棋,被克里特人民知道後,他們認為夏佐大王子這麼急著逼二王子承認一定有隱情,克里特民族很重視孝道,為夏佐抓雷諾母親的事都是憤憤不平,王室法庭被逼無奈重新開審,最後事情水落石出,夏佐卻擄走了雷諾的母親逃之夭夭。
其實這也是我喜歡呆在米諾斯的原因,這里的確如連佑所說很祥和,人民很團結。他們愛戴自己的國王,把雷諾像米諾斯神一樣信奉著,加上雷諾本就是米諾斯最高級別的巫師,當初宮廷政變表現出的堅強意志也是讓人深深折服,所以在克里特人心中更是有無法撼動的地位。
只是我很奇怪,連佑真是這樣的人,殺了自己的父親擄走了雷諾的母親,當初他跟我說的那個故事,讓我感覺他是深深同情雷諾的,為什麼他會做這種人神共憤的事來奪取這個王位,還拿雷諾的母親騙雷諾出國,借機痛下殺手取雷諾性命。
「叮」的一聲,雷諾警覺地起身,「誰!」
這里是我的寢宮,幾百米以內都不準讓人踏入,外面又有侍衛,誰能進得了這里?我跟雷諾走出門卻發現周圍壓根沒人,腳底有什麼硬硬的東西,我疑惑地俯身,看到那一串銀鈴徹底僵住。
「這是潼恩腳踝的銀鈴!」
我跟雷諾面面相覷,難道她都听見了?
因為听到雷諾的聲音,有侍衛急忙跑進來,雷諾拿過銀鈴,威嚴地問︰「誰來過?」
「是,是公主殿下。」
我沉重地閉上眼,身體幾乎全靠雷諾支撐著︰「她知道了……」
守衛有條不紊地離開,雷諾抱住我,「淺夏,沒事的。她畢竟只有四歲,什麼都不懂。」
「我也希望她什麼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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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是我第一次主動走進潼恩的小宮殿,門口的佣人一見到我就準備行禮,我揮揮手示意她們下去,她們悄無聲息地退下,走進門看到那側著身縮在吊床上的小身影,心里還是有什麼東西輕輕刮過。她很早就懂事,也極愛黏著我,每一次我沒有明顯地拒絕,卻也沒有主動親近。就像潼恩自己說的︰母後,你對潼恩總是不冷不熱!
我該說她小小年紀就心思細膩還是真的跟她父親一樣城府極深。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背上,潼恩小手一甩,習慣性地大吼︰「走開!不要打擾本公主睡覺!」
我眼神一暗,才四歲就喜歡使喚佣人又狂妄自大,這樣的潼恩到底不是我想要的。
「是我。」
我看到小身子微微一僵,卻是不敢置信地扭頭看我,「母後!」墨黑的眼眸熒光流轉,此刻的她真的像極了他,我抬手輕輕地撫模那一雙眼楮,手指憐惜地拂過她精致的小臉,潼恩很主動地貼近,將她那溫熱的臉頰親昵地貼上我的手掌。
「母後!潼恩好高興!母後,你第一次進潼恩的房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