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隱去,月上眉梢,曉風閣早已準備好瓜果點心,美酒佳肴,等著晚宴開始。
她紅裙拽地,灼若芙蕖,肩若刀削,腰若約素,額前一顆紫水晶,冰涼透徹,青絲綰正,玉釵兩支,絹花三朵藏于腦後,簪花四朵正居頭頂,華而不實,麗而不俗。她的手旋轉如花,幻想著一躍舞台。
「愛妃準備好了嗎?」。因畫屏守在一旁,他不得不以此稱呼,卻十分難為情。
紫蘿應聲,扶正了頭上的簪花,微微一笑,燦若星辰。
剛開了門,安陵流郁跟畫屏呆呆的看著她,從來都是淺色為主的她今日一反常態,這幅打扮簡直是……花間誕出的精靈,粉雕玉飾,靜若處子,動若月兌兔。縴腰之楚楚兮,回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滿額鵝黃。
見他這麼盯著自己,紫蘿別過臉,「王爺,我們該走了!」。畫屏木訥的扶著她走在前,安陵流郁尾隨其後,他無法描述剛剛驚艷的心情,內心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動。
「皇上,瑤嬪等人剛到了!」太監溫海過來傳道。
安陵旭沉正在換一身絳紫色龍紋服,隨聲應了聲,「給她安排住處就是,若是累了不用來參加晚宴了。」
「皇上,奴才其實是來給您道喜的!」溫海暗藏玄機,齙牙全數露在唇外。
「朕何喜之有?」他一米眼,盯著溫海問道。
「听說瑤嬪此番停歇在路上是因為身子不爽快,耽擱了時程,請了御醫來看,發現瑤嬪小主身懷龍子了!」
「什麼?」這句話把安陵旭沉嚇得不輕,是因為太高興了反應不過來,遂沖過去拍了溫海的頭,「臭小子,敢跟朕賣關子,快說!」
「瑤嬪小主已經被安排到環香樓了,剛請了御醫來看,都說如此,這般該給皇上道喜了吧!」
安陵流郁不听他的廢話,直接大步流星的往環香樓趕去,太後周氏,皇後慕容氏都早早候在那等他來,看接下來怎麼安排。
「參見皇上!」除了太後外,所有人都俯身行禮,安陵旭沉竟忘記了自己的娘還在這,直接走到窗前,看著花紫瑤尖尖的下巴,「瑤兒,受累了!」
就連眼里容不下她的太後都笑眯了眼楮,直握著花紫瑤的手,「瑤嬪這肚子可是爭了氣,為哀家添了第一個孫子,皇上說該如何獎賞?」
「母後說什麼便是什麼,現在只要瑤兒好好養著身子!」
「皇上,太後,臣妾什麼都不要,這生兒育女本就是臣妾本分!」花紫瑤推辭道,自古皇室母憑子貴她不是不知,但賞賜這些虛的太多也無用。
「賞賜總是要的,妃位也是你應得的,先在先頂著瑤妃的頭餃,待皇兒出生後再封個四妃之首,加以冠冕,皇上怎麼看?」周氏欣慰的看著她,抬頭又看了受冷落的皇後,遂悉心教導,「蘭兒也要調理好身子,你先瑤妃三年進宮卻被她捷足先登,可要給哀家爭點氣!」
皇後尷尬的應了「是」,實在不知該怎麼努力,若說皇上不寵她是假的,但自己的肚子就是沒消息她也沒辦法。生于武將之家身體怎麼會不好?
「皇上,今日的晚宴該如何?」慕容蘭蘭試問著,畢竟她們是主持大局的。
「照常舉行,這晚宴還真是辦得應時,朕喜得貴子,怎不高興。瑤兒,你去嗎?」。
花紫瑤溫柔的報以回笑的點頭,她怎能不去,現在可是被呵護著的寶貝,該讓那些看扁她的幾個才人看看,誰才是最受寵的人。四妃之首,指日可待,她花紫瑤可不是只知道風花雪月的純情少女。
太後分一桌,皇上皇後分一桌,其余妃子兩人一桌,瑤嬪有孕在身故獨坐一桌,下列官員以文武分左右,與家眷一桌,排的老遠,中間一個圓形的舞台上有舞姬舒展縴腰,水袖紛飛,其樂融融……
安陵旭沉舉起了酒杯,「朕今日很高興,本來是宴請眾愛卿放松心情,卻不想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消息,朕要當爹了!」
座下一片嘩然,紛紛舉起酒杯,不約而同的大聲恭賀︰「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安陵旭沉向座下瞟了一眼,瑤妃正拿著茶杯笑眯眯的看著他,兩人一飲而盡。隨後又吩咐上菜,在緩緩的樂曲中,一盤盤的菜端了上來,一群碧色衣服的年輕姑娘移著碎步快速的走了上來,脂粉香與菜香混為一體。
菜吃了一半,皇太後稱不勝酒力已離席而去,皇後慕容氏打破了令人昏昏欲睡的音樂格調,「這宮廷之舞看多了也是乏得很,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是身懷絕技的才女,不知本宮和皇上是否有幸來點新鮮的?」
底下的人也都看膩了,皇後替他們吐露了心聲,哪會反對,于是紛紛表示贊同。
許久,斐月郡主離席,一身綠衣仿若雨後春筍,綠白混合,嬌美秀麗。而且她臉上的腫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了,身材小巧的她更惹人憐愛。安陵旭沉眼楮看直了,看慣了成熟的,妖艷的,端莊秀麗的,就沒有像這朵小白花一樣的。
「臣女不才,撫琴一曲助以雅興。」
大家白天對她已是了解得夠透徹了,但不知她也有如此大家閨秀的一面,掌聲響起,一曲陽春白雪剎那間直沖耳際……她的雙手在琴弦上飛快的撥弄著,帶動每一個人的身體在動著,靈魂沉醉著,心里震撼著,這首高難度名曲學來卻是不易,在這種沉悶的場合談這首曲子再適合不過。
一曲畢,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無一不贊嘆她琴藝之精湛,就連皇後都睜大了眼楮。
紫蘿見她盯著自己,似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但她又在期待著什麼,因為她是有備而來。
「臣女獻丑了,剛才一切算是拋磚引玉,郁王妃生于女子雲集之地,賞四季之歌舞,絲竹管弦,琴棋書畫都不在話下才是!」
眾人立馬將目光集中到尾座的紫蘿身上,明明是那麼耀眼的一身紅,卻偏偏坐了最末的位置。
安陵旭沉眸光一聚,那一身妖冶如火的紅衣仙子不是花紫蘿還是誰,她今日如此盛裝真是百年難得一見,于是他點了名,「郁王妃!」
她站了起來,旁邊的安陵流郁有些焦急,小聲提醒道︰「你的身子還孱弱,本王替你擋了吧?」
她的心里澎湃著,她一直渴望站在這個舞台上一舞,是否真能如她所願?
她站在舞台上,對皇上皇後施了一禮,拖地的長裙在腳後頓挫著,似她邁出腳步時那堅定的心情,站在周靖兒旁邊,直將她的光芒蓋了下去,花紫瑤在座上看得直翻白眼,「皇上,頰妹自小以書畫為專攻,若是奏曲作舞,確實有些為難她了!」
紫蘿將目光轉向她,冷得如萬年寒冰,要你多嘴!「臣婦歌舞雖不濟,還是有上得了台面之作,既是助興,何須循規蹈矩?」
花紫瑤捏緊了拳頭,這個jian人,就是不想看她出頭。
「哈哈……郁王妃果真是性情中人!」安陵旭沉忍不住夸獎。一旁的皇後看著她精致的妝容,天生麗質,比花紫瑤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眼前一亮。
「那郁王妃開始吧!」皇後催促著。這麼一個人,大家都對她的表演好奇。
「就以梅花三弄為曲,作一舞,名曰「一舞傾城!」。」
話畢,眾人匪夷所思,這梅花三弄倒是耳熟聞詳,可一舞傾城倒是沒听說過。
「那就由臣來伴奏好了!」安陵流郁跟在她後面,拿著周靖兒用過的琴,這首梅花三弄,可是琴心最心愛的曲子,他卻從來都不彈奏它。他修長的手指撥弄琴弦,斷斷續續的琴聲出來,如聲聲叮囑,她麻木的晃動著優雅的舞步,一弦音畢,余音未了,若隱若現,似有若無。她的腰扭動著,水袖飛舞著,在一串鯉魚躍出水面的輕快琴聲中,她嫦娥奔月般單足立于奏琴的桌面,桌子卻不因此失去平衡,她是那般輕盈,當樂曲轉為輕靈飄逸,如瓜田李下的細語呢喃,又如鵲橋相會後的戀戀不舍,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本意,動情的舞動著,轉動著……觀者在這曲中沉醉,更在這舞中著迷,似乎看到了春天的桃花林,夏季的雨中睡蓮,秋季的紅霜滿地,冬季的漫天雪花。
曲畢,舞步也隨著停止,所有人包括安陵流郁都沉浸在幻想里,一舞傾城便是有這種魔力,幻想百生,如做夢一般看到了自己最想見的人。
她環顧四周,發現一舞傾城以起了效果,而自己,卻在他的琴聲中忘我的跳了下去,簪上的毒還沒散發,這個時候……她開始運功,看到面前的他一雙流淚的眼,她愣住了。
她的心不知為何顫抖了,不知為何憂郁了。是,她可以報仇了,殺了安陵旭沉,可是這些無辜的人……
直到半個時辰後,所有人如夢初醒,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
沒有一個人鼓掌,那是窒息的美麗,只意猶未盡的想她的舞給自己帶來的幻像,菜已涼,人們紛紛告辭說自己已經很飽了,全然不知她一舞發生了什麼事,卻為自己看到的景象黯然傷神。
門外還有一個正呆住的人看完了一切過程,因為他最想見到的人便是她花紫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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