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些多余的話也無濟于事,看來這些事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紫蘿朝著不遠處的婦人走去,溫聲詢問,「大嬸,徐州何以如此面目全非,郁王的軍隊呢?」
那婦人蒼白的面孔上露出慈愛的目光,「這齊王乃是溝通赤燕的賣國賊,趁國家危難之時,奪了京城,又想將郁王一舉殲滅,郁王殘兵無幾,還帶著中過毒的將士和百姓,實在不可以卵擊石,遂往界都方向撤離了。」
知道他平安無事,紫蘿也松了口氣。但是按照他的秉性,怎會棄百姓于不顧?「大嬸,你們為何不一起走?」
「我們都是些將死之人,何苦拖累他們逃亡,只要我那些孩子們活下去,葬身于此死而無憾!」
怪不得瀕臨死亡還能這麼安詳,原來這世上還有比生命更在乎的東西,那便是愛!
紫蘿沉重的點點頭,她本以為自己的內心只有仇恨,這些百姓的生死又與她何干。但是,這不僅是他所在乎的南朝子民,更重要的是,她們都是無畏生死之人,有血有肉,不由得從心底起了敬佩之心。
「洛老頭,我突然有一個想法。」
洛萬舟與凌無痕對望一眼,「立即趕往界都?」
紫蘿搖搖頭,「知道他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我是想利用東陽鶴將他們送到界都,送到家人身邊。」這種生死離別,她見得太多了,如果自己有能力補救,為何不成人之美呢?
洛萬舟眼楮一亮,他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回頭看了眼城門,那些兵依舊挺拔如松的站在崗位上,漠視著這一切。他蹲下替那婦人把了脈,「你們的病我可以治,但是你們要有活下去的念想,這世上還有你們在乎的親人不是?」
那婦人看了眼白發蒼蒼的洛萬舟,並未因此感到高興。「就算我的病好了,也是葬身于此罷了,何必多此一舉?」
紫蘿認真的盯著她的眼楮,「大嬸,只要活下去才有重逢的希望不是?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可以將你們帶到郁王那里去,與親人團圓。」為了不讓難民們激動,引起守衛們注意,她壓低了聲音只讓她一人听見?
果然這句話很有效,那婦人睜大了眼楮,「姑娘說真的?」可這種滿懷希望的眼神只維持了一會,「姑娘莫要再安慰我了,你如何能救我們?」
「大嬸可知道前些時日,郁王妃坐在一只粉鶴上擊退大梧三十萬大軍?」
這件事轟動一時,家喻戶曉,她豈能不知?「我雖孤陋寡聞,卻也道听途說了些。」
「我便是郁王妃,而且還有很多那種鳥,只要你們能離開這些守衛的視線,轉移到那座高山上,我便可以帶你們去界都!」
這件事太過震撼,她沒想到這種奇跡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立馬跪在地上要磕頭的架勢,紫蘿攔住了她行此大禮。「大嬸,記得不要太過張揚,你們只要假裝去山腳避風就好,千萬不要傳出我在這的消息,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那婦人點點頭,「民婦這點道理還是懂的,一定照王妃的意思去做。」
下午的時候,城下的難民三三兩兩的全部走光了,那些守衛一笑,自己也輕松多了。不過此事還得向齊王殿下匯報。
此時的安陵齊霧,並不是滿足于現狀的糊涂王爺。他心懷大志,一心想奪得皇位,統領江山,不料卻遭安陵旭沉的陷害,逼他到如此境地。賣國賊也好,反賊也罷,他要的只是原本屬于他自己的東西。得了南朝的天下,並不著急下一步的舉動,根基不穩,不慌鏟除安陵流郁,不慌進攻苟延殘喘的大梧,而是做好各個部位的防守,開始籠絡官員,安定民心。
莫文謙得幽谷邪神相助,與安陵齊霧聯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攻下了京城。京城有安陵旭沉坐鎮,怎能不失守?以他的行政爛績,糜爛的風氣,軍隊早已成了一盤散沙,禁衛軍很久不曾動過手,就算想臨時抱佛腳也不可抵御王者歸來的安陵齊霧二十萬大軍。僅僅二十萬大軍便是暢通無阻的兵臨城下,南朝竟無能至此?
安陵旭沉怎會讓黎家軍這個讓他寢食難安的軍隊駐守京城,早已分散到各處,如今正秘密與安陵流郁匯合,根本不會顧及京城。另外慕容九里手上的兵已被安陵流郁收為己用,所以……京城除了禁衛軍,再無援手。
那天,京城一場惡戰,狼煙四起,輝煌的宮殿里周麗發了瘋般燒了那富麗堂皇的福壽宮。安陵旭沉和周麗從暗道逃跑,周靖兒,慕容蘭蘭,花紫瑤,黎雲等人全數被捕,囚禁在天牢里。
最從容不迫的當屬黎雲了,她看著這一堆哭哭啼啼的女人還能鎮定自若,想來這性子也是從周麗那磨練出來的。想出去隨時都可以,只不過暫時還得讓暗黑龍查清敵況,到時候也好讓郁兒輕松一點。
「皇上,那些難民都被清理出去了,現在正在溜山腳下搭棚子呢,您看這樣做……」話未說完,安陵齊霧一腳踹了他,「飯桶,沒有朕的命令,你們竟私自行事!你把他們都趕走,日後朕還怎麼得民心,安天下?」
路升是安陵齊霧的隨從,跟隨他多年也就愛阿諛奉承,沒想到奉承到這個地步。猜不透他的心意已經算是無用了,安陵齊霧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不可能嚴處,只怒斥了一頓,「你自己做的事,也只有你自己;來承擔後果了。」
「微臣甘願受罰!」
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不需加冕他已經自立為王看。「我明天讓人傳旨,說你逾越皇權,私自將百姓趕走,摘了你的帽子另加五十大板,再派人去溜山傳報一聲,讓他們再返回徐州城。」
「皇上……英明」。他一臉委屈,「皇上,您……」
安陵齊霧瞪了他一眼,「你有異議?」
「不……不是,皇上,微臣年事已高,五十大板實在是……」
「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我傳了旨就要這樣做嗎,演戲你懂嗎,當然是假打了!」
路升立馬笑了起來,誠心誠意謝主隆恩了。
晚上的時候,山腳下燃起了篝火,他們圍坐一團,還有狩獵來的野味也算充饑了。這一切都是洛萬舟和凌無痕的功勞,誰讓他們在楓家堡承諾︰只要紫蘿救了他們,就答應她的一切,現在都是她的僕人了,可憐凌無痕還要忍受初冬的寒冷去河里捉魚。說他們需要滋補,分明就是在整他,明明那些野味已經夠了。
這里,紫蘿再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雖然他們都不是自己的親人,但是像這樣,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在這寒冷的夜里燃起的篝火,足以打動她的心。
「丫頭,在想什麼呢?」洛萬舟一邊吃著兔肉一邊問,被奴役夠了,需要補充的能量也多了。
紫蘿拿著一塊肉久久沒有下咽,心事重重。
「洛老頭,你說如果南朝的皇帝是王爺的話,現如今還會不會被取而代之?」
皇上這個位子,有太多人想要,無論誰當皇帝,都免不了被反叛的可能性。安陵流郁本性灑月兌,不應該卷入權勢的紛爭之中,現在卻是身不由己。「有了愛戴他的百姓,有了強大的兵隊抵御外敵,廣納賢才,不懼任何一個國家,這樣的江山才坐得長久。」
南梧相斗兩敗俱傷,赤燕坐收漁翁之利,遼漠置身事外恐怕不行了。
本是打算連夜趕路,但是他們身子太弱經不起高空的寒冷,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紫蘿就召來了東陽鶴。難民們見到這麼美麗的鳥兒,全部驚呆了,郁王妃簡直就是他們的神女!穿了厚厚的衣服,離太陽更近一些,這種高度又有誰能傷得了他們?
早在東陽鶴回來的時候,守城的侍衛全部驚呆了,立馬去上報安陵齊霧,等他們騎馬來到山腳查看的時候,只剩下灰燼和動物骨骸。
難民去哪了?
「皇上……難民都不見了!」聖旨還沒下去,路升已經親自前去查看了。
安陵齊霧陰著一張臉,有種不好的預感。那麼大的鳥為何同時出現在徐州?是何人所飼,是它們帶走了難民還是食之入月復?這一切,無一不在撞擊著他大腦的神經。「看那些鳥去了什麼地方,務必要追上它們!」
「皇上,微臣已詢問過,那是界都的方向!」
安陵齊霧驚訝的站了起來,界都!那是安陵流郁的棲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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