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內,一場熊熊大火燃之不盡,一場最慘烈的戰爭,一場生死之戰,也是王位之爭。剿滅敵軍十余萬,傷的傷,擄的擄,逃的逃,總之,最後是她乘坐東陽鶴,從城門上飛下,下面是尸體無數,是鮮血滿地,她一身白衣縴塵不染,格格不入。
赤燕的軍還在做最後的抵抗,他們是御莊永不退後一步的殺手。紫蘿手持青虹,用最凌厲的手法與他們拼搏,黎雲在一旁看著躍躍欲試,已經很多年沒動手殺過人了。她拿著雙劍凌空劈下,婆媳二人從死敵變成了並肩作戰的伙伴。
「丫頭,是我看錯了你。」這句話原本是貶義,從她嘴里卻變成了贊揚,更多的歉意。
想起大婚那日起,她一直想殺這個沒用的花紫蘿,沒權沒勢又沒武功,空有一副好皮相。事到如今方知她是最適合站在兒子身邊的女人,用她的執著,她的勇敢果斷,她的`.``蕙質蘭心,贏得了自己的認可。
紫蘿一笑,回頭看了她一眼,「太妃說什麼,臣媳听得可不太明確。」
最後婆媳二人相視一笑,紅白相間的劍花在戰場極為耀眼,所向披靡,其余的人都停了手,他們信這對婆媳可以收拾余黨,最後兩個人累得背靠背的坐下,喘著氣笑。
兩個人都沒問過當事人的意見,卻把他推上了王位,偏偏是那個最不想當皇帝的人,她們共同愛著的人。她們為不同的目的,去得這個天下,卻有著一樣的仇人,如今大仇已報,南朝的天下已得,只剩赤燕與大梧兩個還沒收拾干淨。
「別得意的太早,要是我兒子不醒過來,我還得再殺你一次。」黎雲憤憤道。
紫蘿收斂了笑容,忘卻了那個人還躺在那。「太妃只管放馬過來。」
洛萬舟從遠處走來,給中毒的將士看了下,就看到紫蘿胸前背部都是血,「臭丫頭,誰允許你這麼拼命,快把衣服月兌了!」
黎雲調過頭看見洛萬舟,沒好氣道,「你這糟老頭說什麼呢?就算是神醫,也不能讓一個黃花大閨女在這月兌衣服!」
洛萬舟初次見到這個培養出暗黑龍的婆娘,不得不說有幾分姿色,還有幾分手段,更有幾分狠毒。訕訕的閉了嘴,語氣軟了些,「那你幫她看看傷口。」
紫蘿沒心沒肺朝他笑了笑,「洛老頭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你要是有個什麼閃失,我估計得被所有人拉出去剁成肉醬了。」
如今她在軍中名氣太盛,誰不把她當寶?愛民如子,為每一個人都勞心勞力,郁王為帝,她為後,真是天作之合。
找了鹽番的落腳地,黎雲親自解開了她的衣服,以為只是衣服外面沾了血,卻不知她全身上下包著繃帶,胸前背後都有滲血,她還像沒事人樣?這個女子是有多堅強,才能以殘軀立于無情的戰場?
「花紫蘿,你這傻孩子,誰讓你做到這種地步了?」
這是她听見黎雲最溫暖的一句話了,「我若趟下,誰來解圍?我流點血,好過你們的兵全部死在戰場上。」
黎雲听完又好氣又好笑,「誰稀罕你來救場了,沒你我們照樣能贏。」
紫蘿也不拆她台了,「好好,下次讓母妃一個人殺光大梧,收了他們的疆土,擒他們的王。」
黎雲笑逐顏開,玉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頭,「你這傻孩子!」
她很久沒這麼快樂過,沒感到這種溫暖,就像母親撫過她面龐的溫柔。
勝利的消息一到,藍滄彥等人已經快馬加鞭的往這邊轉移,那些失去家園的鹽番百姓,恐怕要在徐州待一段時間,待郁王軍隊班師回京,登基為王撥了銀兩下來,才能重建家園。他們沒想到在這樣的亂世中,還能有安身之所,全拜郁王所賜。
容決等人還在界都搜尋顧清宜的身影,不知莫文謙使了什麼把戲,使得二人憑空消失一樣。那天他們都猜莫文謙肯定還在顧家酒樓里,然而找遍整個酒樓也沒她們的身影。
白陽道人,顧清宜和莫文謙三人早已從後門離去,幽谷邪神暗中保護。還是顧清宜親自帶路,她覺得沒臉見顧家上下,只帶了斗笠黑紗出門,所以無人得知顧清宜到底有沒有來過酒樓。
暗黑龍堵住了所有去赤燕的路口,而楊元化則和凌無痕容決等在界都繼續尋找,在一個涼亭里,顧清宜遠遠地看到了某人的背影,他依舊是一身玄衣,身邊帶著一把殘陽,正往一間茅屋里走去,那茅屋是她們剛剛喝過茶的地方,她心動了,「我要去找他!」話沒說完就被莫文謙拉住了,「依你所言我放了他,得知他安全了,你該兌現我們的諾言吧?」
顧清宜掙扎著,「我不管,我就要去找他,我要問清楚……」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顧清宜,你就醒醒吧,如果他愛你,早就跟你在一起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多麼不忍心下手,但是,他再不動手就露餡了。
面紗下,她淚流滿面,是啊,她去找他說什麼呢?她已經不清白了,還想再自取其辱?「好,我們去顧栗山莊。」
再見了,楊大哥!或許,我再也不能夠像以前那樣愛你了。
或許是突然間的感覺,或許她的視線太過熾熱,以至于楊元化的頭朝這邊扭了一下,那白色的裙邊消失在轉彎處。突然感覺內心有什麼在流失,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無時無刻不在他面前微笑著,每次去顧栗山莊都給他準備好一切,他不是沒有發覺,而是不能回應,回應她那樣大度的愛,甚至在樊玉死了之後,她還能千里迢迢陪著自己,是他不敢愛吧,因為愛不起!但是,她的安全,卻是不可觸犯的禁地。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追了上去。
莫文謙有種不好的預感,以最快的速度前進,卻仍是被高空中的楊元化攔住了去路。「莫文謙,把清宜放了!」
「楊大哥!」顧清宜又驚又喜,剛上前一步便被莫文謙抓了回來,「怎麼,遇見舊情人就忘了我?」
顧清宜閉了嘴,不敢再說第二句,那個消息如果在他面前戳穿,自己一定羞憤致死。
「清宜,你怎麼樣?」
「喲,叫得這麼親熱,好像她跟你有何關系似的。」莫文謙冷嘲熱諷。
見他為自己擔心,顧清宜心里一暖,笑了笑,「清宜沒事,楊大哥既走了,就不要再回來找我了,你有你的天涯,我有我的生活,我馬上會嫁給莫文謙!」說出這些話,已經痛到無法呼吸。
「我不是故意走的,其實……」
「不要再說了,楊大哥,這都是一個誤會,關于我跟四殿下的誤會,他一直在找我跟他和好如初,這次我就是去顧栗山莊跟他定下婚約的。」此地是御莊師徒聯手,還有沒出來的幽谷邪神一定在不遠處,她不想再來一次綁架,讓他飽受折磨。
楊元化太過驚訝,以至于沒有作它想。畢竟莫文謙沒有對他們下毒手,唯獨擄走了清宜,這個小丫頭終于找到自己所愛了嗎?是,自己晚了一步罷了。
楊元化讓了路,說不出幸福的祝詞,只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山林。
如果我能勇敢一點,主動一些,是不是就不會讓她後退了?
斗笠下的女人,已經哭暈了過去,有多愛,就有多恨,她多恨莫文謙這個卑鄙無恥的男人,如果早知他會毀了自己,當初讓他進栗子林就該殺了他。
可惜這個世界,不存在如果的事。
他僵在原地,像一座雕塑,久久不能回神。天,下雪了,界都的第一場雪,也是南朝的第一場雪,埋葬了鹽番千千萬萬的尸體,也埋葬了他露出火苗的愛。到底是他不知自己已經有愛,還是覺得自己不能?他已經無從辨別,但是眼里的悲傷,證明他愛過。
黎家軍與五百郁王軍隊先回到京城,藍滄彥等人正在路上趕。溫飽的問題算是解決了,接下來就是給天下一個交待,攘外必先安內。放出了被拘的文武大臣,他們對黎雲千恩萬謝,說一定竭盡所能盡忠郁王,未來的陛下。性命被救,哪個不是千恩萬謝?
紫蘿剛準備看大臣們呈上來的奏章,決定重用哪些人,懲罰臧否一應俱全,待安陵流郁醒來她也將一切都處理好了。黎雲親自端了湯來,依舊是她太妃的威儀,那姿色絕不遜于她,只是年紀長了些罷了。「郁兒過兩天才到,你不必這麼著急,這天下剛定,也得先顧著自己才是。」
「母妃說哪里話,就因為根基不穩,才該盡快找出忠臣和佞臣,貪官和清官,還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
如果她是一個男子,一定是個公正賢明的好皇帝,黎雲不禁佩服。「我給你看兩個人!」
紫蘿疑惑道︰「誰?」
黎雲一讓,有太監將周靖兒花紫瑤帶了上來,紫蘿完全忘記這世上還有這麼兩個人,隨即笑道︰「這兩個人于我無半點危害,她們也掀不起什麼大浪。」那語氣是鄙夷的,誰都听出來,表面上恩典了她們,實在是不屑于她們的生死,實在太沒價值。
花紫瑤和周靖兒一愣,為什麼坐在最高位置的反而是她這個最不被待見的人,她們不敢相信改朝換代是由這個女人一手造成的,她到底有什麼本事,除了那張臉?
黎雲暗自好笑,她的兒媳果然一鳴驚人。「本以為她們之前處處與你作對,多少也該教訓下再處死不是?想當初明明是我弄掉了她的孩子,卻說被你綁架了,真不知這心是怎麼長的。」
黎雲說出這句話時,仿佛在拉家常,全不顧花紫瑤仇恨的眼光,「你……是你!」
紫蘿多少也猜到一些,這些也是她應得的報應吧,生下安陵旭沉的孩子對她不是好事。「順便告訴你一句,安陵旭沉是你的殺父仇人,我當初為了報仇才去參加選秀,你這個蠢女人還想給仇人生孩子,真是被權利沖昏了頭腦。」
花紫瑤全然不知這些,腦袋一片空白,「你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我選擇不說,很多事我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結果,所以寧願不說。」
花紫瑤呆呆的看著她,她的冷漠,與那時救她的女子一樣的表情,對,她們的身形都是一樣的,語氣,口吻……無一不讓她聯想起當初那個女人。「你當初為什麼不讓我死了算了,為什麼要救我!」她傷心欲絕,痛不欲生。這個真相,太過殘忍。
「因為你爹養育了我,就當我還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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