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生活有種微妙的平衡一樣,繁忙混亂的一周結束後,新的星期連續幾天都是清閑平淡的日子。方惜緣那邊各種人的死活凌祈是有心無力,幫著出謀劃策一下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雖然女孩本意只想借助惜少的力量取得一些情報,但是現在看來,雙方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在對抗青炎會這個可怕的敵人時,唇亡齒寒的道理她不會不懂。
如果小馬能夠痊愈,就算要花掉店子大半年的收入,他估計也會第一時間在休閑吧前後左右都裝上該死的攝像頭!在這個公安#部天眼計劃還沒有推行的年代,監控設備要麼欠缺要麼老化,如果不能借助警方的力量,查找那個反偵察能力超強的男人無異于#大海撈針,賠上耳釘三人就是血淋淋的教訓。但如果警方是他的勢力範圍,貿然求助只會打草驚蛇,情報的殘缺讓方惜緣現在已經陷入了一個非常被動的局面。
這幾天的大課上,惜少的出勤率持續走低,就算有來也會在下課鈴響後就迅速離開,不知道奔向哪里去。凌祈也懶得去詢問調查的進展,此時方惜緣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反正有消息他會主動通知自己的。相反,平時大課上一般和舍友混在一起的關影最近卻總喜歡坐在凌祈身邊,加上金雁翎左右嘰喳幾下,凌祈充分理解了什麼叫兩個女人等于一千只鴨子。
平淡無奇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教室、食堂、圖書館、宿舍幾點一線,日子很快又在備考用功中來到了周五。早上三四節是刑法大課,刑法總論的老師在台上唾沫橫飛,關影和金雁翎隔著凌祈竊竊私語中。經過一周的鍛煉,凌祈基本練成了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中自動屏蔽雜音專心听講的功夫。老師今天講的是一個大學生犯罪的特別案例,勾起了女孩的興趣。
「這是一個去年剛判決的案子︰S省C市的女大學生林某,假扮應召女郎勾引被害人,在酒店開房時用加入藥物的酒迷倒對方,然後用匕首實施了故意殺人行為。結果被害人並沒有馬上死亡,但是因為迷藥失去反抗能力,死在另一個後到的嫌疑人手上。」刑法老師端起手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繼續侃侃而談,「這個案件情節其實很簡單,但是由于存在復雜的背#景,使林某行為的定性產生了一些道德上的爭議。我們在總論中暫時不會討論林某的行為和被害人死亡之間的因果關系,單純討論這種行為的歸類。」
說道這里,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蒼勁的四個大字︰私力救濟。
「被害人是一個黑社會性質組織的成員,曾經以特別殘忍的手段殺害了林某的朋友。林某此時沒有通過法律途徑嚴懲凶手,卻采用了私力救濟的手段,也就是用公權力以外的方式爭取權益、懲罰凶手。公力救濟存在滯後性,私力救濟則可能在侵害結果還未發生時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一般分為正當防衛和緊急避險兩大類。但是,私自對嫌疑人進行懲罰是違法的,如果造成嚴重後果還可能構成犯罪。本案中的林某最終因為投放危險物質罪和故意傷害罪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所以我在此鄭重地提醒各位,踫到不法侵害時我們可以保護自己,但一定要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千萬不要嘗試私自懲罰……」
後面的內容凌祈不打算再听了,她有些遲疑地在筆記本上寫下「私力救濟」,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盡管曾經作為公權力機關的一員,她還是不得不承認,如果公權力幫不了自己,或者干脆就是犯罪者的幫凶,在撥亂反正之前除了靠私力救濟還能靠什麼?毫不夸張的說,在真正面對青炎會那龐大的勢力時,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然而,這樣的無力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下課鈴聲還沒消失,方惜緣的背影已經匆匆消失在教室門口,凌祈無奈地搖搖頭,把文具收回背包,準備和兩個女孩一起去覓食。剛走出教學樓,一個男孩在後面叫住了她,回頭一看居然是簡羽捷。
「凌祈,中午有空嗎?」。
「呃,應該有空吧,怎麼了?」
「可以請你吃個飯嗎,我有些事想請教,怕你下午回家了。」簡羽捷憨厚地笑著。
有事請教?凌祈柳眉微蹙,轉頭看了看身邊的金雁翎,本來還計劃著帶兩個女孩去吃點新鮮的呢。
「阿祈你就跟他去吧,有飯可蹭多好啊,我們就不瞎摻和啦。」金雁翎突然笑得特別開心,攛掇著就把凌祈往簡羽捷那里推。
「這……」凌祈有些兩難,她想問能否順帶捎上金雁翎和關影,但又覺得有些唐突。
「沒事,我和雁翎去食堂吃就好!你好像叫什麼捷不是?這次給你個機會,下次記得把我們也捎上哦!」關影笑著說,眼里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啊,我叫簡羽捷,這次實在不好意思,下次一定請你們!」簡羽捷撓撓後腦勺,整個一鄰家大男孩的樣兒。
話已至此,凌祈也不再多說,四人走到校門口便分道揚鑣,兩個女孩奔向食堂,他們倆則往校外的商業街走去。
「你怎麼會突然想請我吃飯啊?還說請教什麼問題,搞的神秘兮兮的。」凌祈雙手插在衛衣兩肋的口袋里,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前面。
「不急,吃飯要緊,你喜歡吃什麼盡管說。」簡羽捷落在她身後不過半個身位,微笑地欣賞女孩青春活力的背影。
「哦?我來選嗎?」。女孩回了一個輕松的側臉,眼珠略略一轉,「我們去吃那家楊記鹵味吧,好久沒吃這東西了。」
「鹵味?很少見女孩選這個嘛,你想吃就去唄!」簡羽捷微微一愣,隨即邁開大步超到前頭,搶先奔進店里搶了個清爽的位置,凌祈也不客氣,慢悠悠跟上去享受勞動成果。
「嗯……來份拍黃瓜,豬耳朵、筍、腐竹,剩下你點!對了,再加個文蛤豆腐湯。」女孩不假思索就念出幾個菜,其實這個店當年她和簡羽捷上大學時可沒少來,前後吃過幾十次,雙方常點什麼菜式早就爛熟于胸了。
簡羽捷愣了愣,點了個頭,跑去和吧台上的老板點菜,不多時香噴噴的大盤鹵味和白米飯都端了上來,文蛤豆腐湯的清淡反而成了這油膩中的調劑。
凌祈開心地盛上一碗熱湯遞給簡羽捷,又給自己來了一碗,她的心里有種帶著歸屬感的歡樂,覺得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時光,兩個大男孩一邊大嚼一邊瞎扯的樣子。只是礙于女兒身的限制,她的吃相不能太放浪形骸,加之飯量縮減了不少,還沒盡興就覺得胃里滿滿當當了。
于是女孩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捏著瓷調羹調皮地把湯碗里的豆腐戳成碎末。簡羽捷抬頭正好對上這巧笑盼兮的少女,臉上不覺一熱,生生把舀湯喝的吞了回去,繼續對付碗里干椒有點多的鹵味,額頭上都被辣出了汗珠。
「吃飽了沒啊?」凌祈的語氣有些催促,只有特別熟絡的朋友她才會這麼沒心沒肺地小聲呼喝,可是配上現在甜糯的嗓音,簡羽捷听起來卻是撒嬌的成分多了些,不禁心跳都掛上了高速擋。
「咳咳,吃飽了……」簡羽捷手忙腳亂地抽出一張紙巾先把腦門上的汗擦干,凌祈看著嗤笑一聲,暗想還好自己有一半北方血統,這南方人吃辣的水平還真是渣,不行就別讓老板撒那麼多干椒嘛。
「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我嗎?」。
「是這樣的。」簡羽捷灌下一大口湯緩解了舌頭上的壓力,一邊吸著冷氣一邊說,「我一直擔心你上次看球被撞了頭有什麼後遺癥,所以想問問。」
「後遺癥?」凌祈眼楮一眯,她當然不會把那次如夢似幻的雙魂經歷抖落出來,想來想去只能敷衍,「我覺得沒什麼後遺癥啊,最近吃好睡好的。」
「你那天在醫院的表現很讓人擔心,好像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一樣,整個人都要崩潰的樣子。還好後來你自己冷靜下來,不然真的要靠鎮靜劑才行。」簡羽捷心有余悸地回憶起那天凌祈暴然掙起、失聲慘叫的樣子。
「我……我那時候只是覺得突然頭非常痛,腦袋要裂開一樣。」凌祈小心地組織著語言,既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又要讓人能夠信服,「後來很多破碎的場景一個接一個快速變化砸下來,覺得整個人好像都失重了,就像掉下懸崖一樣。」
簡羽捷表情回復了平靜,深深地看了凌祈一眼︰「我有個親戚是專攻精神領域的醫生,我專門把你的癥狀跟他討論了一下,他擔心你會有……雙重人格。」
好像被蠍子蟄了一樣,凌祈的雙眼一下瞪得滾圓,緊緊盯著對面這個男子,精巧的嘴唇輕顫了幾下,慢慢吐出一句話︰「你還听說了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有一些本來不屬于你的場面、片段突然出現在腦子里?」簡羽捷的眼神很平靜,但是女孩卻覺得,那雙眼楮——深不可測。
「有點……那個意思,腦海里總是會莫名其妙出現一些我沒有經歷過的、完全沒有記憶的片段,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其實在內心深處,凌祈很希望能有個人讓自己傾訴,讓自己覺得不再是一個獨居他鄉的異客,結果有些可能不適合透露的東西也慢慢漏了出來。奇怪的是,平時的她心防不會如此脆弱,好像有股莫名的力量在隱隱影響這女孩的思維。
「我親戚說,你最好不要經常去回憶、接觸那些不屬于你原本記憶的片段,不然恐怕會越陷越深,真的變成雙重人格,也就是精神分裂,那就很麻煩了。」簡羽捷的眼神又變得充滿關心,那種深不可測的樣子已經消失了。
「是嗎,我知道了,謝謝你羽捷。」凌祈微微一顫,覺得自己的精力好像又能集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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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舉的案例是向某部我喜歡的經典變身文致敬,常看變文的讀者應該都猜得到是啥。嚴格意義上說,小敏的行為構成的應該是故意殺人未遂,這里尊重原著設定,罪名沒有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