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酒精考驗」的沙場老將,林滄熙和張濟業這種人搞他一兩瓶洋酒下肚不算什麼事,像古舒嫻這種喝得大醉的水平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一坐上寶馬740舒適的後座,張濟業的雙眼馬上亮堂起來,他知道滄源的老總一定也是逢場作戲。
「我說林董啊,你也知道,平時你讓我做的事情我一般都是不問原因的。不過這次的事兒我有點看不太懂,為什麼那個縣委書記都落馬了,你還要幫著他的家屬呢?」琢磨半晌,張濟業也沒想清楚其中的所以然,只能多個問字。
林滄熙嘆了口氣說︰「凌隆書記平時對我們滄源的項目一直非常支持,這次不明不白地出了事,我要是坐視不管豈不是太不感恩了?」
「林董一直都是個講情義的人,你這麼說我就理解了。」張濟業皮笑肉不笑地附和著,心想這個在官場商界都如魚得水的男人要是會如此感情用事,公雞都能下蛋!
然而演技一直都是林滄熙的強項,他就算猜到張濟業的心思,也會把戲給做全套︰「這次請張行長出手幫忙也是萬不得,上回的貸款我們一時還沒周轉開,這次又給你添了麻煩,實在過意不去。」
「哪兒的話!幫助林董解決問題是應該的!況且以你滄源的實力基本上日進斗金,這點貸款應該不算什麼事!」張濟業明里捧暗里諷,他多少知道一些滄源干的勾當,是時候暗示林滄熙趕緊把缺口補上了,否則萬一東窗事發兩個人都討不了好。
林滄熙笑了笑,老練地答道︰「張行長見笑了,最近集團的業務因為工業區的意外受到了不少影響,我需要一點時間來穩定局面,還請耐心等待呀!」
「我理解!我理解!」張濟業齜著嘴輕吸了口冷氣,有意無意地說,「這個古舒嫻以前在Z市分行的表現我也去了解了一下,口碑和能力都是有的。不過這涉及跨市的調動,還是跑來這個全省都想進的經濟特區,操作上有點麻煩。」
「張行長需要什麼盡管開口,只要辦得到的小弟一定盡力!」林滄熙心領神會,凝神听著對方的下文。
張濟業臉上掠過一絲滿意的笑容,漫不經心地問︰「凌隆我沒見過本人,不知長相如何,不過他夫人確實頗有姿色,難怪女兒長得這麼水靈。這個叫凌祈的小女孩在哪里工作?」
這的老龜!林滄熙馬上明白了張濟業的意思,心中暗罵,表面卻非常配合地答道︰「她是半年前剛大學畢業的,現在在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當內勤。」
「哎喲,還是個女警,了不得呢!」張濟業的眼中光芒更盛,滿腦子都是凌祈冰冷孤傲卻明艷性感的影子,「難怪這小姑娘看著如此成熟穩重,看來凌隆夫妻教導有方啊!」
早在兩年前陳欣怡在掠影的包裝下嶄露頭角時,張濟業就曾經像嗅到腥味的蒼蠅一樣粘上來過,被林滄熙以「可能是未來兒媳」的理由搪塞過去了。如今凌祈這邊肯定不能故技重施,只能另想法子。
好在林滄熙腦袋轉得快,他迅速在心里評估了一些信息是否能透露,然後賠笑道︰「是啊,凌家一直以來就是軍旅世家,對小孩的教育非常正統嚴肅,所以能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孩子。咱市委趙書記不也是當兵出身麼,凌隆的父親就是他的老首長,所以趙書記也算凌家的世交了。」
「趙書記?趙三林?」張濟業臉上玩味的笑容不見了,酒也醒了不少,他皺著眉沉吟片刻才笑著說,「難怪這古舒嫻的事情會讓林董這麼上心!放心吧,這個事兒包在我身上!」
林滄熙笑了笑表示默認,心中嘲笑道︰你這老頭就別想吃天鵝肉了,這麼有個性的可人兒當然要留到最有用的時候不是麼?
當年紀明洲來視察時,趙三林缺席了設在同慶樓的歡迎會,這個不大不小的事情張濟業也有所耳聞。很明顯市委書記大人對林滄熙的一些做法並不認同,哪怕滄源集團是X市的納稅大戶,性子正派耿直的趙三林也敢搞這麼一出。這次凌家出事後林滄熙鞍會前馬後地活動,張濟業理解為他是想改善與趙三林的關系,若是事情做得好,自己也能沾點光。要知道,在X市的地頭,就算他張濟業的行長頭餃再牛逼,市委書記也是萬萬惹不起的。
有了對方行長的鼎力支持,Z市分行也樂得甩掉包袱,順水推舟地完成了古舒嫻的工作變動。但正如張濟業所說,要調到全省都削尖腦袋想擠進來的經濟特區是非常困難的,古舒嫻只能先采取借調的方式來個曲線救國,等到時機成熟再徹底完成最後的關系變動。
不論是借調還是調動,母親大人駕臨X市的趨勢已經無法更改,可凌祈母女並不具備在X市中心買房的經濟實力。莫說凌家剛在Z市按揭添置了新房,資金周轉不開,就算加上新房的全款也抹不掉兩個城市每平方均價高達兩萬的差距……于是租房就成了凌祈唯一的選擇。
凌祈肯定不忍心讓母親委屈在自己租的那套不足40平方的單身公寓里,而古舒嫻又不會開車,于是在GS銀行X市分行附近尋找一套適合母女二人居住的兩房一廳就成了女孩最近下班時間的最主要任務。
上一世身為特警,被單位宿舍寵壞的凌祈並沒有多少租房的經驗,與她關系最好的同事陸琳萱偏偏又來自外地,實在幫不上什麼忙。凌祈在中介店面和各種招租網站上轉悠了整整三天,依然找不到合適的房源,眼看古舒嫻的借調即將完成,她只能向X市的其他朋友求助。
因為關澤凱的原因,關影那邊無論如何也不會去的,凌祈思前想後只想到了桃子同學。即將貴為市政府秘書長公子的陶李蹊確實有兩下子,迅速發揮土著官二代優勢,通過關系網鎖定了一套距離GS銀行X市分行不足三公里的70平住宅。有了熟人出面,租金什麼的也很快談攏,凌祈咬牙舍棄了原本那套單身公寓1500大洋的押金,以違約的方式搬進了這個月租翻倍的新家。
其實在女孩的心里,讓母上大人一同來到X市是非常不理想的,不但在生活上行動上束手束腳,還有可能讓母親成為青炎會關注的目標。可當凌祈看到古舒嫻透著萬丈雄心的眼神時,她把所有想說的都咽回了肚子。
古舒嫻也是個官宦家庭出身,奈何其父母在凌祈出生前便已先後去世,無法為她的前途提供更多的幫助。但古舒嫻自小耳濡目染養成了極為好強、百折不撓的堅強性格(副作用是操控強、勢利……),加上丈夫官運亨通的加持,讓古舒嫻在銀行系統里也闖出了一番天地。如今家中遭逢巨變,又看透了親友間的人情冷暖,性子剛強的古舒嫻沒有自怨自艾,而是近乎以不擇手段的方式想要重振自家聲威,來到X市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市分行的地址距離市公安局至少有十公里,舍不得年近半百的母親搭公交,凌祈每天早上都堅持開車先送古舒嫻上班。有感女兒懂事的古舒嫻不忍女兒上班遲到,在婉拒無效的情況下索性把出發時間提早了半小時,以犧牲睡眠的代價保證凌祈也能按時上班。母女倆就這麼在新的城市里相依為命,一面在事業上為重振家庭而努力,一方面提心吊膽地等待著凌隆那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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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曖昧的桃色背景燈光,襯著迅速閃爍變換的射燈和舞池里扭動的人群,描繪出一幅夜店醉生夢死的畫面。
一間用環形沙發和掛簾圈出的專屬包間里,于曉歡一手托著腮幫,一手輕撫著面前還盛著半杯鮮紅液體的高腳杯,面色凝重。那頭張揚的發型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再平凡不過的斜劉海加短馬尾。
前幾天傳來的消息,周希已經順利誕下一名7斤6兩的男嬰,現在正在HK的頂級婦產醫院月子中心里享受著。而于曉歡的父親,堂堂海關關長也寸步不離地守在身邊,完全遺忘了她這個已經失去母親的長女……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從飛揚跋扈的官小姐墮落到無人問津的平庸少女,也許就在轉瞬之間。也許是預感自己即將失寵,于曉歡平靜地解散了平時跟著她東奔西走的小弟們,獨自躲到這個一群孤單在狂歡的地方借酒澆愁。囂夜酒吧極少有專門的預訂包間,一般都是提供給貴客使用,那些常來的熟客都知道這條規矩,看到于曉歡這樣的孤身少女也沒人敢上前搭訕。
透過杯中的血腥瑪麗,于曉歡看到的是一個扭曲的、猩紅的世界,所有人都妖里妖氣,肆意扭動著自己的,仿佛一張百鬼夜行的畫卷——
這是眾人娛樂致死的幻境,還是這城市血淋淋的本相?
只有看到那個人,才會讓她的心里出現一點溫暖。隨著音樂的變化,于曉歡抬起頭,期待地透過人群晃動的剪影,看向遠處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