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瀾也不知道倚在床頭坐了多久，期間王媽來過一次，見她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便炖了些老參雞湯給她補身子用。
她喝下沒多久，終是困了。
半夜的時候，卻是被放在枕下的手機給震醒了。
愣了一下之後，心頭一喜，以為是沈以辰來的短信，忙模出了手機看。
然而，看到短信內容的時候，她整個人卻愣住了。
這短信是和沈以辰有關系沒錯，可發信息的人卻不是他。
短短的一串數字和一張照片，讓她泛著喜悅的心瞬間涼了下去。
她撐著身子從床上起來，手模到了淡紫色的床單，緩緩地將頭偏了過去。可這一瞥，又叫她瞧見了掛在窗上的鵝黃色窗簾。
沈以辰的房間一直是冷色調的，非黑即灰，這些還是他們新婚之後，她拉著他去商場挑的。
不止這些，還有一個黃花梨木的梳妝台、一個七寸大的瓖鑽相框……原本清冷單調的房間已經被她佔領了不少空間，也漸漸有了家的樣子，可他卻寧願住在酒店。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她識趣沒打擾他。
下了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梳妝台上的首飾，大多是他添的，她幾乎沒怎麼戴過。連同結婚那天，他交給她的沈家祖傳的玉鐲一起收好放進抽屜里，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兩人結婚時，沈家給了他們家數額較大的現金聘禮，但顧明城和周秀珍不是揮霍之人，便將錢存了起來，一分沒動。
顧瀾收拾的時候就在想，明天要跟他們說一說，讓他們把錢還給沈以辰。
沈家的聘禮里還有十幾間旺鋪，但顧明誠和周秀珍並不善于經營，所以協商之下，將鋪子交給了沈家的人打理，這也算是還給他們了。
她細細地算著這些，等到幾乎能和沈以辰撇得一干二淨的時候，卻又忍不住心酸起來。
她真的是個俗人呢，還是舍不得這麼多的錢吧。
將房間幾乎恢復了原樣——除了梳妝台這種搬不動的大物件之外，外面的天已經亮了。
她瞥了一眼窗外，拎著行李箱準備離開這里，卻意外地听見了小唯的聲音。
「媽媽——」
「噓，媽媽生病了，別吵到她了。」王媽在外面示意他聲音小一些。
顧瀾立刻將行李箱搬到了浴室里面，又關上了門，這才給他們開了門，不過，她出去之後，迅速將門關上了，沒讓王媽看到里面的情況。
沈唯在她出來的那刻已經撲過來了，幾天沒見，他的熱情空前高漲，摟著顧瀾的脖子狠狠地在她臉上親了好幾下。
要不是王媽囑咐，恐怕他還會一直賴在顧瀾的身上不肯下來。
「媽媽，還難受嗎？」。他像個小大人一樣，細心地將手貼在了顧瀾的額頭上。
溫軟的觸感讓她眼楮酸得厲害，顧瀾搖頭︰「好多了，不難受。」
王媽抱著小唯，說︰「現在還早，太太還是回去睡一覺吧，要是覺得哪兒不舒服，待會兒再叫梁醫生過來一趟。」
她生病這幾天都是王媽盡心盡責地照顧她，顧瀾對王媽心懷感激，微笑著搖了搖頭︰「王媽放心，我已經好多了。」
「太太昨天晚上沒睡好嗎？瞧這黑眼圈有些嚴重，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炖一碗燕窩過來。」
她要將沈唯抱走，沈唯卻惦記著顧瀾，不肯離開，沒辦法，她只能讓他們母子倆呆在一起了。
顧瀾抱著沈唯回了他的房間，細細地問他這幾天的情況。
他癟著小嘴說︰「在爺爺女乃女乃家里，爺爺教英語，女乃女乃教畫畫。」
他口中的爺爺女乃女乃是喬治和吳艾莎。喬治是美國人，英語能力自然不用說，吳艾莎又是當代有名的畫家，他們兩個來教小唯，她當然樂見其成。
顧瀾模著他的頭，撫慰他︰「那你要認真地跟著爺爺女乃女乃學，小唯那麼棒，肯定能學得很好，對不對？」
「爺爺女乃女乃都夸我了。」小唯興奮地說。
他過目不忘的本領是從沈以辰那兒繼承得來的，雖然年紀小，但學起東西來特別的快，再加上喬治和吳艾莎都是大師級別的人物，方法又得當，小唯短短幾天的進步，簡直不要太快。
「寶貝兒真厲害，但要繼續加油，不可以驕傲。」
「爸爸也是這麼說的。」他眼神突然有些失落，仰頭望著顧瀾，嘟著嘴說︰「媽媽，我好幾天都沒看到爸爸了。」
「那你上學放學，都是誰去接送的？」
「是女乃女乃。」
顧瀾愣了一下，心里越發不是滋味︰沈以辰和她冷戰的時候，居然連小唯都不管了！
她並不相信他是忙到沒時間管，一個有時間和關珊珊在酒店開房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時間照顧自己的兒子呢？
說不上是什麼心態，她緩緩低下了頭，沒去看小唯眼里的期待。
「媽媽，我們去公司找爸爸好不好？」
顧瀾抿唇不語，去找沈以辰，自取其辱嗎？
她給他打了那麼多的電話，他一個不回，反而和她所討厭的關珊珊出現在酒店里，她還去找他做什麼？
「媽媽，去嘛去嘛，我想死爸爸了。」小唯抱著她的脖子，整個人掛在她身上，企盼地看著她。
顧瀾腦海里此刻全是昨晚收到的那張照片，心亂如麻。
可小唯不斷在她身上搖晃，賺足了存在感，她終于低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她愣了一下，居然覺得小唯的神態和莫念有些相似。
雖然這種感覺只有一瞬，但到底驚到了她。
DNA上顯示小唯和她是親子關系，那麼，她懷上小唯的時間只能是那一夜，然而，那一夜，沈以辰的房間里不止她一個人——還有莫念。
「媽媽，去嘛，去嘛！」小唯將小臉貼在她的臉上哀求。
他磨了一會兒，她到底是心軟了，又或者說是不甘心，便答應了他。「那就去吧。」
病了好幾天，她這個樣子是不能見人的，顧瀾吩咐小唯呆在房間里不準亂跑，回去補了個妝。
補完妝，王媽正好將燕窩端過來了，顧瀾吃了，抱著小唯一起下樓，去沈氏集團找沈以辰。
在路上，她給陳琪打了個電話，因為知道沈以辰不會接。「沈以辰在公司嗎？」。
「在。」
多余的話她一個字都沒多說，陳琪也沒問。
「媽媽。」掛斷電話之後，沈唯用小手模著她的臉，撫上了她微皺的眉心。
「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媽媽不開心嗎？」。
顧瀾扯著唇笑，將他的小手拿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沒有啊，見到小唯，媽媽很開心。」
「小唯也是。」他畢竟小，听她這麼說，就咧著嘴笑了。
將臉貼在他的小臉上，顧瀾心酸地閉上了眼楮，輕聲說︰「可是，媽媽要去工作，這幾天看不到小唯了。」
「可以不去嗎？」。
顧瀾搖頭︰「不能。」
她模了模孩子的臉，咬著唇的牙齒終于松開，叮囑他︰「媽媽不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如果爸爸帶新媽媽回來……小唯也一定要听她的話。」
話還沒說完，車子突然漂移了一下。
老楊回頭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開起了車。
抱著孩子的時候，顧瀾一向習慣坐在老楊的後面，而且說這話的時候，言不由衷，所以，並沒有看到老楊好奇的眼神。
沈唯懵懂地搖頭︰「小唯只要媽媽，不要別的媽媽。」
她笑著撫著他的臉問他︰「那小唯比較喜歡哪個女乃女乃？」
「都喜歡。」他女乃聲女乃氣的地說。
「是啊，兩個女乃女乃都會小唯非常好，是吧？以後呢，如果有新媽媽的話，她也會像媽媽一樣對小唯好的，那小唯也會喜歡她的，對嗎？」。
他畢竟單純了些，听到她這話之後，用力地點頭。
顧瀾欣慰地笑了，將頭靠在玻璃窗上，卻忍不住掉了兩滴淚。
老楊一直通過後視鏡觀察她，听到她的這些話，他大概意識到了什麼，也于心不忍，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他雖然只是個司機，但因為顧瀾每次乘車的時候，都很客氣，沒有半點太太的架子，所以他也挺喜歡她的。
見她如今這麼難過，他心里也覺得不好受。
太太這麼好的人，先生為什麼要和她吵架，甚至還會離婚呢？
可是，就算是離婚，太太此刻做的，卻還是為了先生的以後著想。
這一次開車，怎麼也不如以前專注。
到了距離沈氏還有十分鐘路程時，對面轉彎處突然躥出來一輛普通的汽車。老楊雖然分心，但警覺性讓他迅速打了方向盤，堪堪避過這輛車。
「太太，坐穩了！」
顧瀾穩住了身子，雙臂將小唯摟得緊緊地，皺眉問他︰「怎麼了？」
話剛落音，前面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幾輛車並排行駛的車突然停下。
老楊大驚，方向盤朝後一轉。
後面的車自然也受了影響，砰的一聲撞了上去，限量版的賓利不受控制，直接撞上了路邊的綠化帶。
安全氣囊並沒有起到百分百的作用，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受到巨大沖擊的老楊雙手捂著發沉的腦袋，卻還關心著後座的情況︰「……太太，你們……沒事吧？」
「媽媽……」
在暈過去之前，他似乎听到了小唯嚎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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